美国“俄裔”的挣扎,“华裔”也许更能懂

纽约时报 0

与乌克兰类似,台湾老一代和年轻一代对家国的记忆和感知相去甚远。台湾本土出生长大的年轻人与大陆之间的情感纽带越来越薄弱。如果“今日乌克兰,明日台湾”不幸一语成谶,北京可能也将面临如今克里姆林宫遭遇的难题:民众的齐心抵抗。

图:示威者聚集在俄罗斯驻台北代表处前,摄于2月。对许多台湾人来说,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强化了他们对台湾民主价值观的热爱。Credit...Lam Yik Fei/Getty Images

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之后,时报的一篇文章描述了台湾人如何密切留意战争发展,在北京执意追求两岸统一的背景下,许多人担心乌克兰今天的命运很快就会在台湾身上重演。台湾网友讨论俄乌战争时频繁使用一个说法:“今日乌克兰,明日台湾”。

乌克兰是联合国承认的主权国家,与台湾的状态有本质区别。但看到乌克兰人的遭遇,台湾人很容易联想到自己的处境,为一个可能的动荡未来深感不安,但同时也让他们更加珍惜台湾的民主价值观。正如前述文章中所写:“台湾与乌克兰一样,长期生存在一个强大且专横的邻居阴影下。中国领导人习近平和俄罗斯总统普京都用民族主义的历史叙事来为如今的领土主张辩护。习近平已在最近几年加强了对台湾的警告,不要寻求从中国正式独立出去,这与普京威胁乌克兰若寻求加强与西方的安全关系(比如加入北约),将惩罚该国的做法相似。”

但如果北京真有武攻台湾之意,大概也不得不考虑台湾与乌克兰的另一个相似之处:这两地新一代年轻人的家国记忆和身份认同与老一代人完全不同,中俄领导人雄心勃勃的“统一大业”能否实现,他们的心理归属可能至关重要。正如纽约唐人街一位来自台湾的老一代侨领在乌克兰战事爆发后对我所说:“乌克兰不再是赫鲁晓夫时期的乌克兰,台湾也不再是蒋中正时期的台湾。”

上周,时报观点版面以交互的方式刊载了一组1991年苏联解体后出生的乌克兰青年对战争的看法。“普京攻击我们的国家打错了算盘”、“普京无法改变乌克兰的轨迹,乌克兰过去、现在和将来都是独立的”、“我20岁,比我的国家小10岁,可以说我们是一起成长的……我不想要俄罗斯和乌克兰成为‘兄弟国家’,我只想要俄罗斯别来打搅我们。”这些文字逐句浮现,背景画面叠加变幻,但万变不离黄蓝主色调,正如这一代乌克兰年轻人的记忆和感知,他们出生在独立之后,在国家这个选项上,除了那面黄蓝旗帜,自始至终没有别的可能。共同的记忆和情感塑造出共同的目标,在遭到俄罗斯的血腥攻击后,乌克兰人仍然在激烈抵抗。

乌克兰年轻一代的记忆与感知当然与普京的完全不同。他记得前苏联的辉煌、记得柏林墙倒塌、记得苏联解体,这些记忆和历史或许与他做出下令入侵的决定直接相关。战争正式打响之前,美国前国务卿奥尔布赖特为时报撰写了一篇观点文章,回忆了2000年她与刚刚成为俄罗斯代总统的普京初次见面时的情景。“在回来的飞机上,我记录了对他的印象。‘普京是个面色苍白的小个子,’我写道,‘冷得像爬行动物。’他声称理解为什么柏林墙必须倒塌,但没想到整个苏联会崩溃。‘普京对他的国家发生的事情感到耻辱,并决心恢复它的伟大。’”不仅是普京,众多俄罗斯官员甚至部分普通民众心中也有类似的记忆和所谓的“乌克兰情结”。

在台海问题上,这种记忆的代沟同样存在。在台湾,跟随国民党从中国大陆来到台湾的老一代人对“故土”、“祖国”的概念与大陆同代人的观念并不矛盾,无论是叫做“光复”还是“统一”,都是以“合”为主题。但对台湾本土出生长大的年轻人而言,与大陆之间这种基于共同记忆而编织的情感纽带已经越来越薄弱。

近年来,随着北京在内政外交上进一步打压台湾,年轻一代的台湾本土意识更加强化。他们以“台湾人”而不是“中国人”自居,为奥运赛场上台湾运动员领奖时不升青天白日旗而懊恼。尽管中国领导人习近平去年10月曾警告说:“凡是数典忘祖、背叛祖国、分裂国家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但台北国立政治大学选举研究中心的一份调查仍然显示,60%以上的台湾人认为自己仅是台湾人,这一比例是1992年的三倍;只有2%自认是中国人,而30年前为25%。

从这一点来看,如果“今日乌克兰,明日台湾”不幸一语成谶,北京可能也将面临如今克里姆林宫遭遇的难题:民众的齐心抵抗。你对乌克兰战争和台海局势有什么看法,欢迎致信[email protected],与我们分享。来信时请告知你的姓名和现居地,我们可能会选择刊登。

图:2020年12月,曼哈顿华埠的莫特街点亮了数百串灯笼。随着中美关系近年来走冷,许多在美华人感受到了身份危机。Credit...Michelle V. Agins/The New York Times

读者来鸿:

上期我们讨论了“俄裔”与“华裔”身份认同的问题,一些读者来信分享了他们见解。让我最为感慨的是读者Shelly Wang在信中讲到的她跟女儿的睡前故事:“我们最近正在一起阅读《伊索寓言》,其中有篇故事讲到蝙蝠如何从黄鼠狼口下脱身的故事。蝙蝠遇见憎恨鸟类的黄鼠狼,就说自己是会飞的老鼠,遇见厌恶老鼠的黄鼠狼,蝙蝠会说自己是长得像老鼠的鸟。这个故事引发了我和女儿关于华裔身份认同的谈话。btw,她只有十岁。我们回顾了我们在中国和美国遭遇到的身份危机,女儿在中国旅行的时候总会被人叫‘小美国人’,而当她在美国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认为她是中国人。我们对于这种异位的身份认同的担忧是无论我们在哪里,我们都是个外人。所以,与其标榜一种身份特质,我们决定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们在哪就是哪国人。在双重甚至多重身份的选择题面前,我们按着环境的变化而改变优先级。在美国做个自豪的美国人,在中国做个自豪的中国人。在全球化带来的东西文化前所未有的冲突和交流的共同滋养下,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提升应对能力,做跨文化的集大成者,吾心安处是故乡。”

谢谢Shelly讲述这个走心的故事。在地缘政治角力、全球动荡不安的表面之下,身份认同成为一个越来越敏感的话题,但你我这样的跨文化普通人想要的与其说是八面玲珑、如鱼得水,不如说是随遇而安吧,正如Shelly所说,“我们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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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 文学城 查看原文
http://www.wenxuecity.com/news/2022/03/17/1140630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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