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时6年拍下真人纪录片 撕开阶层固化残酷一面(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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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五一后9省份高校陆续开学#的话题登上热搜榜,想不到这不知不觉地,2020年竟已经过去三分之一。时下最焦虑的人群之一应该是参加今年高考的人,因为疫情影响,开学时间一再推迟,尽管2020年高考时间整体比往年延后一个月,但留给学子们奋战的时间,确实不多,距离高考只剩下66天了。

中国古人信奉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到了21世纪的当代,人生的选择性多了不少,但不可否认的是,高考仍旧成为很多普通人打破阶级固化、改变命运的出路。每年的高考季,关于阶层流动的话题就会引发讨论,最近,一部纪录片《出·路》重新进入人们的视野。

导演郑琼足足花了6年时间,跟拍3个不同阶层孩子,三个故事,三种人生,像是处于平行世界的不同空间里的存在,没有交集。马百娟徐佳袁晗寒们的故事,每天都在我们身边上演,这也是为何这部片子放在当下的社会语境里看,依旧有许多值得思考的空间。

出·路 A Way Out

每个人一辈子都要经历各种坎儿。



2009年,郑琼导演第一次将镜头对准了来自中国的三个孩子,而几位主角们,也正经历着人生重要的转折。

马百娟,生长在甘肃大山里的12岁小姑娘,让人印象很深的是她捧着书本,念着自己对未来人生的憧憬:“我长大了要去北京上大学。

 

徐佳,湖北咸宁一个城镇的小青年,19岁的他高考连续落榜两年后选择继续高考,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考上一所好大学。



袁晗寒,学艺术的北京女孩,17岁辍学在家,家境优渥让她不用为物质层面的事情发愁,也有很多试错的机会,在对抗“无聊”这个最大敌人的过程中,她想要为“自己真正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寻一个答案。



谈起为何要拍这样一部纪录片,作为一个和传媒打了几十年交道的导演,郑琼始终觉得,一个国家没有纪录片就像是一个家庭没有相册。

 当她决心跟拍几个不同的孩子的人生之后,就义无反顾地去做了,尽管拍人生第一部纪录片时她的年龄已经过了40周岁;尽管这部片子一分钱预算都没有,全是自己掏钱。

“但这件事如果不去做,心里会一直不舒服。”



纪录片《出·路》导演 拍《出·路》深层次的动机是,她发现,三个不同的孩子,生长在不同的环境里,而他们的人生轨迹也像在一个平行世界里永不相交的三条线,

“很多人并不了解另外一群人是在如何生活的,我不认为这个片子是想表达一种社会隔阂,相反是想达到一种融合,会让我们对自己不了解的一段生活有些了解,有些理解。” 在我们周围,关于“阶级固化”的讨论其实一直存在,社会中存在的阶级固化有着深刻的背景,社会和所在圈层里关于成功的固有定义、权力掌控者们施加的压力和枷锁……让人和人之间的隔阂产生。



这部真实记录三个不同阶层孩子的纪录片的意义就在于,让那些还没有能力与那些枷锁抗争的人,至少能看到枷锁的存在,产生跳出藩篱的认知—— “唯一的出路就是你去打破那些成功学、社会权力文化带给你的所有枷锁。” 郑琼无心成为上帝,整个拍摄有一个标尺横亘着,那就是“尊重生活的逻辑,尊重命运”。





当真实的命运缩影被展示出来时,本身就是有意义的。

 山沟沟小女孩马百娟、小镇复读青年徐佳、北京艺术生袁晗寒,他们在每个阶段的抗争、选择不同,结局也不相同。



 从左至右 马百娟、徐佳、袁晗寒

马百娟念书的地方是甘肃省会宁县头寨子镇野鹊沟小学,这是村子里唯一的学校,学生和老师加起来就7个人。



12岁才上小学二年级的马百娟,在不上学的时间里,多半干农活做家务,打井水、喂猪、做饭、跟父母去田里收谷子…… 

全家一年开销不超过50块,冷水泡馍就是早餐,大山里的日子是真穷,在蜿蜒的山道里讨生活的人渺小得如蚂蚁一般。



在这样的地方,活着是第一位的,先前,家里父亲不支持马百娟读书,

“念书没用,念完考不上还不是回来种田吗?”最后是学校的老师做工作,父亲才勉强答应了让闺女读小学,马百娟当时已经10岁了。

家里的小哥哥大概是受家里大人的影响,总是埋汰马百娟:“你光费钱,给钱你,就知道花花花。”



梳着马尾辫,穿着红色衣服的马百娟因为有书读,眼睛里总是闪着光,她喜欢读书,憧憬着有一天能够考到北京去,只要心里放着这个梦,走起路来都特别有精神。

哪怕每天上学要走30里的路,就连买作业本都要走很久山路,放学回家也是干不完的家务和农活,她还是脸上挂着笑。       

徐佳是农民工的后代,19岁的他在咸宁高中读书,复读了2年依旧落榜,而父亲去世前最大的愿望就是他能考上一所好的大学。



父辈那一代人在城里打工,受尽了生活的苦,就想着自己的孩子能够通过读书改变命运。 说实话,复读也挺崩溃的,何况是复读两次,有个阶段徐佳直接手心冒汗,发抖,脑袋里一大片空白,甚至想过自杀,当然,懂事的他不会把这些压力跟母亲讲。



母亲觉得成绩已经这样了,不如再赌一年,不差这一年的时间。

考上了好大学,有个好工作,日子就都好了。 

父亲的遗愿、母亲的期望,让徐佳没空思考别的,似乎他也没有什么选择余地和自私的权利,所以只埋头学习,徐佳最终考上一所不错的学校,把大学通知书拿到父亲坟前。 成为一名大学生,跟千千万万高考里沉浮后出来的人一样,迈进象牙塔,渡过四年大学时光。



袁晗寒是北京女孩,从小衣食无忧,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念的当地最好的学校,17岁的她在美院附中上高中时辍学了。 

在艺术天赋和创造力这块,袁晗寒是不错的,但学校考试她总会有几门课不及格,她抱怨学校总有一个老师跟她较劲,她妈妈也觉得女儿的天性或许不适应学校的教育,就主动为女儿从央美附中办了休学。 对休学这件事她的情绪也比较松弛,她回忆妈妈给她打电话说办休学手续时那天,带着些不正经的语调说:

“我当时特别不愿意回去,因为我新买的小被子和小褥子,还没有睡到两天,我就要放弃它了,我觉得特别的亏。”



休学之后,有了大把的空闲时间,袁晗寒她除了在家画画,外出写生外,大部分时间会宅在家看电影。 她也恐慌自己会不会一直这么无所事事下去,她开始思考做一些装置艺术,排一个话剧什么的,还去了性用品商店卖东西体验生活……

最后想起妈妈经常嘴巴念叨的想开一个咖啡馆,就自己去南锣鼓巷找了个店面租下来、设计,开了个小酒吧……但总算是有一个可以忙活的事情了。

 袁晗寒说自己没想过以后会成为哪个阶层的人,“不会饿死就行了,没有人会被饿死,除非你想被饿死,而想被饿死怎么都能被饿死。” 



当郑琼第二次带着摄制组来到三个孩子的生活中时,三年已过,他们也经历了各自的人生转折。

 马百娟曾经有个让自己骄傲的愿望:想要考上北京的大学,然后给别人打工,每个月挣1000块钱,给家里买油买面。 此时的姑娘已经15岁了,马百娟全家都搬到了宁夏,而这次搬迁花掉了她爷爷一生的积蓄。



但总归生活条件是好一点了,住的地方也从以前没有灯的窑洞土坯房换成了砖瓦房,安上了透明的玻璃窗。 马百娟却辍学了,换了新地方上学,15岁才读四年级的她即使再认真,成绩也跟不上,本来就有些灰心了,父亲觉得书读了也没啥用,小哥哥还经常泼冷水,“学不好还浪费钱你读书干啥……”

她只好不读了,想着去打工挣钱,给家里减轻点负担。



其实,这期间有个小插曲,三年前把马百娟的故事做成了一个小短片在BBC播出,曾有一位加拿大的观众写信,表示愿意资助马百娟和她的小哥哥读到大学。

但马百娟的小哥哥和父亲一样觉得读书没用,只想早点打工赚钱,主动退学了,马百娟后来也退学了,这场来自海外的教育资助也没了下文。 儿时去北京上大学的梦是碎了,去给别人打工挣1000块的工资,这个愿望不知道可不可以实现,马百娟去了城里,壮着胆子去了一家店想应聘前台,大堂经理说她太小了,前台还得会用电脑,大多是需要学历的。



她怯生生地说:“那洗碗、扫地呢?”对方摇了摇头。



回家的路上,经过一个石桥,她在桥墩子上坐着,摇头。

相比三年前,马百娟的面貌真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最明显的是眼睛里没了从前的光亮,人总喜欢低着个头。



2012年,摄制组找到徐佳时,他恰逢大四毕业找工作,他在网上投了很多简历,但是许多都没有回应。



奔走在街头,在各大招聘会穿梭寻找机会,混进人群里的徐佳,和同龄人一样在努力寻找自己的出路。



后来,好不容易才跟一家中电技术公司签了合约。 在签合同那天,他感觉把自己“卖”出去了,心里空落落的,因为他所在的学校不是211、985,所以也没什么太多选择。 

当初复读高考更多是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如今毕业找工作也是为了能尽快拿到不错的薪水,让母亲过上好日子,让她少为自己操心。 在整个人生关键节点的选择上,似乎都是为了父母,然后被推着往前走。 社会环境里流行的成功学,洗脑了许多年轻人,他们被一种社会范式裹挟着往前走,按部就班地过。就像工具人,很少会想想自己内心真正喜欢和追求的是什么样子的。



 袁晗寒早已不必为物质发愁,所以她的选择“自我”感强烈很多,她的小酒吧如期开张了,但是没多久就倒闭了。

即便2万块打了水漂,她也不会有多少心理负担,因为她妈妈早就对她说,“如果失败了,就当交学费了。”



2012年袁晗寒去了德国杜塞尔多夫大学

读艺术硕士学位,她说自己情绪总是不太稳定,有时没来由的快乐,有时又陷入悲伤的情绪里。



为了稍稍消解一点她内心的不安,她还学会了抽烟,并且自己会做烟卷。 

 

时间再往前推移,来到2014年,当摄制组来到马百娟家里时,被她的父亲拒绝了,“给2万块就继续拍,给不了就不要纠缠。”

他始终觉得“女娃娃是别人家的人,书多少念一点,够用就行了,以后有了孩子拖累即使有工作,有娃拖累,干也干不成。” 在他脑海里,闺女的出路就是嫁个男人,生几个娃,过日子。 

16岁的马百娟嫁给了表哥,后去了表哥工作的陶瓷厂工作。 镜头里马百娟最后一次出现在镜头里,是她和几个跟自己年纪一样大的孕妇站在村口,说着家常,关于打工和读书的愿望,成为了天上最遥远的存在。



徐佳再次出现在镜头里时,他又多了一重身份,婚姻状态变成了已婚。

找到工作后不久他就结婚了,“因为想给女朋友一个交代。”



上大学、找工作、买房买车、结婚……徐佳的每一步似乎都是设定好的,他明白作为农民工的第二代,能够在大城市站住脚多么不容易,而在徐佳们的父辈看来,买房买车跨入中产阶层后,在村里也算扬眉吐气了。



徐佳似乎很早就接受了命运的安排,然而细细想一下,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回想大学毕业时,徐佳说很想去西藏骑行,但是拿不出路费,后来有了钱,那个愿望也没有去完成。

就像是,他的每一次人生目标都是为了别人,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反而没有花心思去达成,但相比10年前的那个自己,他的确是通过上大学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袁晗寒在国外期间周游了整个欧洲,她眼前的机会太多,反而陷进迷茫里去。2015年回国,她说,“德国呆着挺无聊。”

为了回国后不无聊,她离开北京,去上海找了个美术馆实习。



后来袁晗寒回到北京注册了公司,成了艺术品投资公司的CEO。 但是很多时候,她仍旧会陷入彷徨之中。





从2009年开始拍摄,到2017年最终上映,这部纪录片《出·路》的诞生可以说非常曲折,拍摄就花费6年多,时间跨度大,中途还多次被马百娟家拒绝录制,从片名到过审的过程,也并非十分顺利。

但最终它还是在一百多个城市点映,导演郑琼并被当做“中国纪录片领域最重要的一个女人”,被邀请到国外参加各种纪录片电影节的评委。



 海外版海报

国内看过片子的观众也纷纷留言: “真的特别现实,我也觉得我们真的是就根据社会那套成功学来定义,需要找准自身的价值,并不是什么都按普通的社会标准来看,这样就变得畸形”“命运难以改变,哪怕是看似被高考改变了命运的徐佳,其实也算是注定好了的人生。”“导演对男孩所处的环境有很大批判,依着父母愿望考大学、找工作、结婚、生子,为别人活着过一生的样子,像极了极大多数人。”



网友评论

 导演郑琼评价这部影片:“是一部‘孤独’、‘寂寞’的影片,其实我所拍摄的,就是一个个兀自漂泊的孤岛。”

 嫁给表哥的马百娟、农民工阶层的小伙子复读上大学的徐佳、17岁辍学后留学德国成为艺术品投资公司CEO的袁晗寒,三个人在人生过程当中都在寻找自己的出路,而他们却像这个世界里没有交集的平行线…… 有人一辈子都在寻找罗马的路上摸爬滚打,有人出生那一刻就在罗马,而对有的人来说,罗马这辈子也只能存在于童年的憧憬里。 阅读原文

文章来源: 留园 查看原文
https://www.6parknews.com/newspark/view.php?app=news&act=view&nid=414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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