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动物界建筑师的作品，很多人第一时间会想到鸟儿筑的巢，也有人会想到气势宏大的、从卫星上都能看见的珊瑚礁，以及河狸修筑的大坝；或是结构精巧、功能完善的蜂巢和蚁穴。但除了这些奇观“豪宅”，动物界中也有一些不爱争名逐利的“个人建筑师”：它们手艺超群，但只会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添砖加瓦。也因此，很少人知道它们。

撰文 | 冬鸢审校 | 栗子

森林里一块石头上，一堆整整齐齐叠好的小树枝向你走了过来，你揉了揉眼睛，凑近了仔细看，心里纳闷自己是梦中未醒，还是误入了仙境，为何小树枝会有了生命自己走动。

再仔细一看，原来树枝下面有一只小虫，它就如一个满载而归的袖珍樵夫，把树枝在背上码得整整齐齐，慢慢地走动。



一只背上背着“树枝背包”的蓑蛾科幼虫（来源：Chaboo et al, 2023）

这是一只鳞翅目蓑蛾科（Psychidae）的幼虫，它们喜欢收集来自周围环境的树枝、树叶等，用自己具有粘性的丝将其固定在背上，给自己修筑一个可以随时带走的“小木屋”。这些虫子的英文名“bagworm”，便是“背着背包的虫子”的意思。

而这样的装扮，自然是为了更好地伪装自己，让天敌难以发现。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提另一类有相同爱好的虫子——石蛾（Trichoptera），它们的幼虫同样喜欢用各种道具（如泥土、石头等）把自己包裹起来，建造一个“盔甲”来保护自己柔弱的身子。



给自己建造“盔甲”的石蛾幼虫（来源：S. Marshall in Chaboo et al, 2023）

这一方面作为伪装，让它们更能融入周围环境，使捕食者更难察觉它们的存在，另一方面在对抗捕食者时也多了一层防御。一些人会利用石蛾幼虫的这种行为，将其做成工艺品收藏起来。



被做成工艺品收藏的石蛾幼虫（来源：Chaboo et al, 2023）

用自己的“头”玩叠叠乐

以上两种虫子，是从周围环境获取原料建造“盔甲”和“背包”，但接下来这种虫子很难不让人担忧它的精神状态，因为它的建筑材料是自己的“头”。

它会把自己生长过程中，蜕下来的头部外骨骼，叠在自己现有的头上。一眼看去，就好像它长了很多个头叠在一起。



Uraba lugens幼虫把“头”叠在一起（来源：Alan Henderson in Chaboo et al, 2023）

这是一种昆虫Uraba lugens的幼虫，它有一个外号叫“疯帽子毛毛虫”（Mad Hatterpilliar），来源于《爱丽丝梦游仙境》里那个身着奇装异服、总是疯疯癫癫的“疯帽子”（The Mad Hatter）。



疯帽子（图片来源：unsplash）

而它的这幅装扮，也是为了自己的生存。一方面，在被天敌攻击时，天敌可能会被它的好几个“头”迷惑，最终选择了错误的“头”进行攻击，从而给它逃脱的机会；另一方面，这一串“头”，也能当作武器，在天敌来袭时，以“头”为剑，与天敌搏斗。



“疯帽子毛毛虫”和一种蝽象的战斗（来源：Low et al, 2016）

从上面这段视频中可以看到，一种蝽象正在攻击一只长着“一串头”的“疯帽子毛毛虫”。视频前半段，蝽象的好几次攻击都选错了“头”，一次次用嘴扎向了空空的外骨骼伪装。视频后半段，“疯帽子毛毛虫”开始把那串“头”当作武器，抵御蝽象的进攻。

背着猎物的“尸体”

既然提到了用蜕掉的外骨骼来武装自己，那又不得不提下面两种昆虫了，不过它们身上的外骨骼不是来源于自己，而是来源于自己的猎物。



背着很多蚂蚁外骨骼的Acanthaspis petax（来源：Nicky Bay in Chaboo et al, 2023）

第一个是一种蝽，学名Acanthaspis petax，它的幼虫以蚂蚁为食。捕食蚂蚁时，它会将可以引起麻痹的唾液注入蚂蚁体内，然后吸食它们的内脏，直至蚂蚁只留下一具外骨骼。接着，这种蝽会用自己的粘性排泄物，将很多蚂蚁外骨骼固定在背上，形成一个比自己身体还要大的“蚂蚁团”。

这样可以有效地“劝退”一些天敌（如跳蛛），毕竟不是谁都愿意去招惹一群蚂蚁。而就算被那些不怕蚂蚁的天敌攻击，这些蚂蚁外骨骼也能像上文的一串假头那样提供虚假目标，让捕食者扑空，从而让蝽更容易逃过致命攻击。此外，还有科学家认为，这样的“蚂蚁背包”，可能会在视觉和气味上让其它蚂蚁放松警惕，从而使蝽捕猎蚂蚁的成功率更高。

另一个是一种草蜻蛉，学名Mallada desjardinsi，这种动物的幼虫也会把猎物——蚜虫的外骨骼放在背上做成“背包”。



Mallada desjardinsi幼虫背着许多蚜虫外骨骼（来源：Masayuki Hayashi in Chaboo et al, 2023）

在它们生活的环境里面，蚜虫会和蚂蚁形成一种互利共生的状态：蚜虫分泌的蜜露是蚂蚁重要的糖分来源，作为回报，蚂蚁会保护和照料这些蚜虫。因此，蚂蚁会攻击蚜虫的天敌并杀死它们，以保护蚜虫的安全。

而这种草蜻蛉作为蚜虫的天敌，为了防止被蚂蚁杀死，便选择用“蚜虫背包”来伪装自己。研究者通过实验和野外观察发现，相比于被去除了“蚜虫背包”的草蜻蛉，拥有“蚜虫背包”的草蜻蛉在蚂蚁与蚜虫共生的环境下停留时间更长，能捕获更多的蚜虫，被蚂蚁攻击的频率也大大降低。

在身上建造“花园”

如果说上述两种虫子背上背着的是“死亡”，那么接下来这类虫子，背上背的则是“生机”。

这是一类生活在新几内亚岛上的象鼻虫，它们的背上会长满地衣、藻类、苔藓或真菌，俨如背上背了一个可移动花园。



背上长着地衣的象鼻虫（来源：Adrian Tejedor in Chaboo et al, 2023）

这也是一种共生关系。科学家分析发现，这类象鼻虫的背部结构以及分泌物，能为背上的地衣、藻类、苔藓和真菌提供更好的生存环境；同时，这些植物也为这类象鼻虫提供了伪装，让它们很好地融入周围环境。

用可伸缩肛门做的“屎伞”

下面这只虫子，大概会和“疯帽子毛毛虫”有很多共同话题吧。“疯帽子毛毛虫”喜欢把“头”叠起来，而它喜欢把蜕下来的的尾部外骨骼叠起来，看起来就像长了一连串的尾巴。



Calyptocephala attenuata幼虫将尾部外骨骼收集起来叠在一起（来源：Chaboo et al, 2023）

这是鞘翅目叶甲科（Chrysomelidae）龟甲亚科（Cassidinae）当中一种虫子的幼虫，学名Calyptocephala attenuata。实际上，龟甲亚科的许多虫子，都喜欢像它这样在尾巴上“修建一些工程”，一些是用外骨骼，一些是用粪便，一些是用两者的混合物。 



其它龟甲亚科昆虫的幼虫的“屎伞”和可伸缩肛门（图45～48左边黄色透明的物体）（来源：K. Nishida in Chaboo et al, 2023）

这都得益于虫子尾部那个能够像望远镜一样伸缩的肛门。它们会将排泄物或者蜕掉的尾部外骨骼留在尾突上，然后把可伸缩肛门当作一只“手”，把排泄物和外骨骼塑形成一把“屎伞”或“屎+外骨骼伞”。接着，它们会时不时地翘起尾部，将“伞”撑在身体上方，作为伪装或者防御。


学名Cassida sphaerula的龟甲亚科昆虫幼虫通过翘起尾部给自己撑“屎伞”（来源：Caroline Simmrita Chaboo, Sally Adam, Kenji Nishida, Luke Schletzbaum）


学名Cassida sphaerula的龟甲亚科昆虫幼虫通用可伸缩肛门造“屎伞”的过程（来源：Caroline Simmrita Chaboo, Sally Adam, Kenji Nishida, Luke Schletzbaum）

看似渺小的虫子们，在危机四伏的自然环境中，不得已采取各种生存策略。尤其是很多幼虫，它们还没有长出成虫那样的坚硬外壳、或是化蛹获得飞翔的能力，必须得用一些特殊的方法来保护自己。或许它们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些只是用来保命的行为，竟造就了不同寻常的艺术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