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玛斯如何在东南亚运作?马来政府合作的“隐形代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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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0月以巴冲突爆发以来,马来西亚上至政府、下至老百姓,纷纷以力所能及的方式来声援巴勒斯坦。不同于其他国家的声援活动一般是由非政府组织来发动,马来西亚政府则是有意要主导声援巴勒斯坦的事项,甚至动用体制机构,包括由教育部在全国公立学校发动“声援巴勒斯坦周”、动用外交部和官联公司等公家机构的资源对巴勒斯坦人民提供人道主义捐款。

在事关加萨地带的冲突上,马来西亚政府倾全国之力支持巴勒斯坦,除了背后有宗教与民族主义合法性竞争的政治因素之外,其实也反映了马来西亚政府和哈玛斯组织的亲密关系。

▌支持巴勒斯坦逾60载

自1957年独立以来,马来西亚政府一向来以伊斯兰世界的参与者和领导者姿态自居,关心世界各地的伊斯兰事务发展。除了不承认以色列的国家地位之外,过去在1969年也参与创办“伊斯兰合作组织”(OIC),第一任首相东姑(Tunku Abdul Rahman)还担任该组织的首任秘书长。不过,马来西亚外交政策最大的转向时刻还是发生在马哈迪(Mahathir bin Mohamad)时期:马哈迪在1983年宣布不结盟运动,以及英联邦(Commonwealth of Nations,又称共和联邦)在马来西亚的对外关系中不如伊斯兰世界重要,标志着马来西亚的外交政策整体上向伊斯兰国家倾斜。

至此,巴勒斯坦问题成为政府在外交领域的重要关切议题。马来西亚支持巴勒斯坦的民族自决运动,与大多数伊斯兰国家一样奉行“两国方案”(Two-State Solution),马来西亚在1981年成为第二个承认巴勒斯坦解放组织(PLO,下称巴解)全面外交地位的国家,视其为巴勒斯坦人民的合法代表,允许巴勒斯坦在马来西亚设立大使馆等。马哈迪更是经常在联合国大会挑起巴勒斯坦课题。并且,马来西亚外交部在2002年还成立专门的“巴勒斯坦人民人道主义信托基金”。

有意思的是,马来西亚政府对巴勒斯坦的大力支持,也出现从支持巴勒斯坦自治政府(Palestinian Authority,下称PA)到支持哈玛斯(Hamas)政权的转变。初期,马来西亚政府与位居约旦河西岸的巴解及其组成的自治政府关系比较密切。巴解主席阿拉法特还曾经在1984年、1990年两度到马来西亚访问,并受到马哈迪的接待。但是在近20年来可以观察到的是,马来西亚政府倾向于和加萨政权哈玛斯组织互动。尤其2013年纳吉对加萨的访问和哈玛斯领袖对马来西亚的官访,是双方关系升温的转折点。

2013年1月,时任马来西亚首相纳吉(Najib Razak)访问加萨和埃及边界的拉法(Rafah),受到时任巴勒斯坦自治政府总理哈尼亚的接待,并会见巴勒斯坦内阁成员和国会议员。但是,纳吉的行程却受到PA总统阿巴斯的抗议,指马来西亚首相到访加萨的行为是在分裂巴勒斯坦、无助于巴勒斯坦人民的利益。

同年12月,时任哈玛斯政治局主席梅沙尔(Khaled Meshaal)率领代表团到马来西亚访问,并与主要政党巫统领导层会面及签订几项协议,这是哈玛斯政权首次官访马来西亚。哈玛斯代表团在往后三年里也一直是巫统大会的座上宾。

尽管后来马来西亚换了好几任首相,但是他们皆延续纳吉时期定调的与哈玛斯友好政策。譬如,马哈迪在2018年后第二次就任首相期间经常接待哈玛斯领袖,包括:2019年吉隆坡峰会(Kuala Lumpur Summit)邀请哈玛斯前领袖梅沙尔参加、在2020年1月接待哈玛斯时任领袖哈尼亚的官访。首相安华在2022年底任相时,很快就接获时任政教局主任的哈尼亚与前政治局主席梅沙尔的视讯通电祝贺,显示其与哈玛斯深厚的关系。

当以巴发生严重冲突的时候,马来西亚的政治领袖与哈玛斯的领袖也会互相致电关切,包括:2021年以巴冲突发生时,时任马来西亚首相慕尤丁(Muhyiddin Yassin)也致电哈尼亚关怀以色列对巴勒斯坦人民的袭击。2023年10月17日以巴爆发冲突后,首相安华亦与哈尼亚通电支持巴勒斯坦人民,呼吁建立人道走廊。

▌哈玛斯在马来西亚如何运作?

马来西亚政界与哈玛斯亲密的联系,并非一天形成的,而是有特定的组织和人士在背后运作、推进。马来西亚在2008年加萨战争爆发后,一时间涌现了许多声援巴勒斯坦的非政府组织。而在这些组织中,PCOM的作用值得被关注。

PCOM全名为“马来西亚巴勒斯坦文化组织”(Palestinian Cultural Organisation Malaysia)。该组织在官网上对外宣称自己是非政治性的文化组织,宗旨是建立巴勒斯坦和马来西亚之间的跨文化理解、提高人们对巴勒斯坦问题的认识、接触马来西亚官员和政党以动员对巴勒斯坦权利的支持;同时透过提供人道主义支持、培训计划、教育计划、社会活动来促进马来西亚巴勒斯坦社区和难民的利益等等。

但有趣的是,据德国中东研究学者寇斯(Maren Koss)研究发现,PCOM的运作与哈玛斯脱离不了干系。除了两个组织的徽章相似之余,几乎每次哈玛斯高层人员官访马来西亚皆可看到该组织参与其中;而在2020年7月一则关于哈玛斯组织致函给巫统的新闻中,即可以见到哈玛斯的信件是由PCOM时任主席Muslim Imran代为转交,而Muslim也被认为是哈玛斯成员;2018年4月发生的一宗暗杀事件:在马来西亚一所大学担任讲师的哈玛斯高层成员疑似于吉隆坡街头遭以色列特工暗杀,PCOM的高层也被发现在葬礼上承担重要角色。

此外,有评论指出,PCOM的设立是因为2006年法塔赫(Fatah)的官员在选举落败后不愿意撤离大使馆,所以哈玛斯才需要成立一个非官方组织来对接马来西亚的事务,与法塔赫控制的大使馆竞争。在寇斯对巴勒斯坦自治政府驻吉隆坡大使馆官员的访谈中,PCOM更被该官员“认证”为哈玛斯在马来西亚活动的非官方“大使馆”。同时,寇斯也发现PCOM所举办的任何活动都没有邀请巴勒斯坦自治政府大使馆的代表,以及提起他们的名字。

不仅如此,虽然PCOM一直强调其非政治性质,但是该组织在马来西亚政界的人脉网络甚广,体现在与执政党保持紧密的联系上。PCOM组织的成立获得了巫统高层背书。在2011年的启动仪式上,PCOM邀请了前首相马哈迪出席。其在政界有名的赞助人包括时任首相夫人Wan Azizah、现任副首相Ahmad Zahid Hamidi、现任内政部长Saifuddin Nasution Ismail等人。当时就任内政部长的Ahmad Zahid Hamid据说是该组织成立的重要推手,有些分析甚至指他是共同创办人;而马来西亚政府对哈玛斯或巴勒斯坦的对接工作也主要由该组织来完成。

例如,马来西亚政府在2019年对巴勒斯坦人提供140份价值300万美元奖学金,以供学生就读马国国立大学学位,就是直接交给该组织来代发,显示该组织深获马来西亚政府的信任。

▌不只是恐怖份子

有分析指,哈玛斯透过该组织与多个东南亚国家保持非正式联系,这些国家不希望被视为与哈玛斯直接交流,进而破坏和以色列的关系。另外,在土耳其严厉对待哈玛斯组织成员于该国的活动后,哈玛斯考虑将海外活动的阵地转移至马来西亚。但有意思的是,寇斯观察发现,哈玛斯有意隐藏自身与PCOM的关系,在任何公开的官方公文中找不到这两个组织直接并列的叙述,但我们可以透过该组织负责人Muslim Imran的活动轨迹来判断他与哈玛斯紧密的关系,俨然是哈玛斯在马来西亚的代理人。

透过马来西亚政府与哈玛斯的接触,以及PCOM等非政府组织长期的宣导和运作之下,即可以发现,马来西亚政府“对巴勒斯坦的支持”与“对哈玛斯的支持”是分不开的。所以会拒绝将哈玛斯标签为“恐怖分子”,因而遭到美国三次的外交照会。一般民众在谈到巴勒斯坦时,亦不会将巴勒斯坦民众和哈玛斯作为两个概念区分开来理解。并且,对哈玛斯的支持是不分朝野的,11月7日也有在野的土著团结党籍国会议员要求政府对付将哈玛斯称为“恐怖分子”的中、英文媒体,放在这脉络下看就不意外了。

此外,马来西亚政治人物对巴勒斯坦的支持在2013年明显地转向哈玛斯,除了2008年加萨战争等国际因素影响,即;以及国内政治的需求:时任执政党主席纳吉面对在野党伊斯兰党来势汹汹地竞争伊斯兰“合法性”、纳吉进而选择支持哈玛斯以外,我们更需要观察哈玛斯如何搞外交、交朋友,还有“统战”和政治宣传的一面。把哈玛斯简单想像成一般的“恐怖分子”,会让我们轻视哈玛斯的影响力,毕竟他们也曾经是一个靠民主选举获得执政权的政治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