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高校都为最高法院的裁决做了数月乃至数年的准备，并已开始采取措施向“种族中立”的招生办法迈进。 Kenny Holston/The New York Times

在最高法院推翻大学招生种族和族裔偏好的裁决中，首席大法官约翰·罗伯茨对哈佛大学和北卡罗来纳大学措辞严厉，称其招生过程“难以捉摸”、“不透明”和“无法预料”。

但周四法院对这两所大学的裁决可能会导致招生系统更加主观和神秘，因为大学既要遵守法律，又要录取多样化的学生。

一些校方预测，对考试成绩和班级排名等标准化指标的重视将会减少，而更多强调通过推荐信和申请文书来体现的个人素质——这与许多平权法案反对者希望的正好相反。

“它是否会变得更加不透明？是的，没办法不这样，”即将接任芒特霍利奥克学院院长的丹妮尔·雷恩·霍利说。“这是一个复杂的过程，这份意见书会让它变得更加复杂。”

在接受采访时，原告“学生公平录取”组织的创始人兼总裁爱德华·布鲁姆为他所谓的学术资格的“标准衡量方式”进行了辩护，他援引的研究表明，考试分数、评分等级和课程作业有助于决定哪些学生能在竞争激烈的学校胜出。

他承诺将执行这一决定，并表示“学生公平录取”及其律师“一直在密切关注招生程序的可能变化”。

他在周四的声明中写道：“我们保持警惕，如果有大学公然藐视这一明确的裁决，我们打算提起诉讼。”



数十年来，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一直禁止平权法案。 Jim Wilson/The New York Times

然而，要在招生过程中消除任何种族的提及或暗示几乎是不可能的——从申请人的名字开始。在判决中，罗伯茨大法官特别为考虑申请者生活经历中的种族或民族背景留出了空间。

“这份意见书中的任何内容都不应被解释为禁止大学考虑申请人对种族影响其生活的讨论，无论是通过歧视、激励还是其他方式所受的影响，”他写道。

不过，他也警告，个人陈述不能在传递种族信息方面发挥隐蔽作用。“换句话说，必须根据学生作为个体的经历来对待他们，而不是基于种族，”他写道。“长期以来，许多大学的做法恰恰相反。”

包括哈佛大学和北卡罗来纳大学在内的大学周四表示，他们将遵守这一裁决。但对于外界的怀疑论者来说，厘清一所大学的意图将是一项挑战。他们怎么知道一个录取决定是基于一篇关于个人勇气的文章，还是基于它所揭示的申请人的种族？

“我认为，一个非常合理的结果是，学校会作弊，然后说，‘让我们看看谁会被起诉，’”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法学教授理查德·桑德说，他一直对平权法案持批评态度。“个别学校被起诉的几率很低，而起诉的成本真的很高。”

一些教育官员已经在讨论如何利用申请时的个人陈述。在最近由美国教育委员会赞助的一次演讲中，马里兰大学本科招生主任香农·甘迪说，学生的入学文书要做出改变，要描述种族如何影响自己的生活。

“现在，学生们写足球训练，写祖母去世，”她说。“他们不写自己受过的考验和磨难。他们不写自己不得不经历过的那些挑战。”

大学也可以要求申请者提交其他更有针对性的文书，比如对“多样性、公平性和包容性”的陈述，这样的陈述在教员招聘中已经很常见。



马里兰大学本科招生主任香农·甘迪说，在大学申请文书中，学生“不会写他们受过的考验和磨难”。 Shuran Huang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即将出任芒特霍利奥克学院院长的霍莉就设想了这样的问题：“各种多样性是芒特霍利奥克学院的核心价值观之一。请告诉我们你为何注重多样性，以及你认为自己在这个问题上能为芒特霍利奥克学院做出怎样的贡献。”

大学官员预测，这一裁决将导致名校的黑人和西语裔学生数量立刻下降，就跟多年前加州与密歇根州禁止公立大学开展平权行动的结果一样。去年秋天，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入学新生中，黑人学生只占3.4%，此时距离禁令生效已有25年。

但在采取平权措施的大约100所学校中，许多都为这样的局面做好了数月乃至数年的准备。这些学校已经开始迈向“种族中立”的招生时代，即在尽力遵守法律条文的同时，想方设法地留住平权行动精神。

学术严谨依然很重要，但标准化考试就不需要了，在某些情况下甚至连阅读也不考。

学校愈发倾向于录取来自低收入家庭的学生，或是“初代”申请者——也就是家族中的第一个大学生。它们正在投入大量资金支持学生，并提供更多基于需求的经济援助。

一些名校也很可能在培养潜在申请者方面发挥更直接的作用。

例如，弗吉尼亚大学本月宣布了一项计划，准备与该州八个地区的40所几乎从未输送过申请者的高中合作。杜克大学刚刚承诺，向家庭收入在15万美元或以下的北卡罗来纳州和南卡罗来纳州学生提供全额助学金。

“最难的部分实际上在于寻找并招募学生，”卡尔顿学院院长艾莉森·拜尔利说，她表示该学院将扩大与社区机构的合作。

科罗拉多学院院长L·宋·理查森表示，生源一直都在那里。“如果我们相信人才（在各人口统计群体中）的均匀分布，”她说，“那么不带偏见的招生程序就会产生多样化的课堂。”



科罗拉多学院院长L·宋·理查森表示，优质生源一直都在。 Stephen Speranza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一些教育工作者认为，加州在1996年禁止平权法案后的经验表明，这样的项目是可以奏效的。加州大学整个系统在2021年的招生工作在多样性方面取得历史之最。但招生成本高昂，耗费了数以亿计美元，而实力最强的伯克利分校依然没能跟上趋势。

对部分公立大学（比如北卡大学或弗吉尼亚大学）来说，它们已经在“多样性、公平和包容”政策上与保守派政客发生过冲突，所面临的风险也是不同的。当问题涉及任何含糊不清的种族中立政策，这些大学很可能会谨慎行事。

“无论是在红州还是蓝州，公立大学真正掀起的运动之一是尽可能地去政治化，”西弗吉尼亚大学校长戈登·吉说道。“这有点像是百威风波，”他说，该啤酒公司因聘请跨性别人士代言而遭到抵制，损失惨重。

压力也可能破坏整个过程，并取消对校友和捐赠人子女的优待，这些人往往是富有的白人群体。

到目前为止，大多数学府都在抵制这些呼声，称这些偏好有助于发展社区，增加筹款。但随着外界对大学招生的愤怒质疑情绪高涨，许多人认为这个系统已经被富人和关系户操纵，法院的裁决可能迫使社会进行反思。

“这是种族正义事业的一大挫折，但也是一个机会，”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研究过大学招生的社会学家杰罗姆·卡拉贝尔表示。“现在是时候从头开始了，看看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关于此事的想法是无穷无尽的。”

美最高法院裁定大学招生考量种族违宪 国会两党反应两极

美国最高法院周四（6月29日）推翻了大学招生采用平权行动（Affirmative Action）的做法，并且裁定考虑学生的种族以帮助决定谁被高等教育机构录取是违宪的。消息一出立刻引发国会参众两院两党议员热烈但两极的反应。民主党人批评裁决结果是在美国种族正义的发展道路上开倒车，共和党人则纷纷表示支持。

美国最高法院星期四以6比3的结果推翻了哈佛大学和北卡罗来纳大学的录取计划，并裁决在高等教育的录取决定中考虑学生的种族是违宪的做法。

首席大法官约翰·罗伯茨（John Roberts）在为法院多数派撰写判决意见时表示，长期以来，大学“错误地得出结论，个人身份的试金石不是克服挑战、技能培养或经验教训，而是他们的肤色。我们的宪法历史容不得这种选择。”

几十年来，数百所学校在某种程度上利用了平权行动项目，试图在白人占主导地位的地方提高少数族裔的入学率。

参议院多数党领袖查克·舒默（Chuck Schumer）在最高法院宣布裁决后立刻发表书面声明称这项结果将对美国接下来几世代的教育环境造成深远影响。

“最高法院的裁决给我们国家走向种族正义的道路设置了一个巨大的障碍，”舒默说，“这一决定的后果将立即在全国范围内感受到，因为有色人种学生在明年录取周期时，与他们的父母和兄姐相比，他们进入相同学院和大学的机会将会更少。随着教育和社会中的排斥和歧视的历史危害加剧，这些负面后果可能会持续几代人。”

舒默接着表示，“最高法院的错误裁决提醒我们，要确保所有美国人都得到平等待遇，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舒默还说，国会民主党人会继续为所有人争取平等的教育机会而努力。“我们不会被这一裁决吓倒或却步，”他说。

众议院少数党领袖哈基姆·杰弗里斯（Hakeem Jeffries）也在声明中对最高法院的判决表示失望。

“今天最高法院的倒退裁决意味着，40多年来，全国各地的学院和大学将首次无法将种族多样性作为招生决定的一个因素，”杰弗里斯说。

这位来自纽约州的众议院民主党领袖还批评最高法院对系统性的种族主义视而不见，“未能维护我们国家的多样性、公平和包容的价值观”。

杰弗里斯在声明中说，“所有学生都应该有公平的机会上大学，无论他们的收入、家乡或他们的种族及民族背景。”

他还指出，美国人民支持平权行动，并认为这是确保高等教育中种族公正和公平的关键部分。

“大学校园的多样性使每个美国人受益，并使所有学生为日益多样化的社会和全球经济做好准备。这也事关为所有美国人创造公平的竞争环境，”杰弗里斯说。

相较于民主党人的反弹，国会共和党人普遍正面看待最高法院的裁决结果。

参议院少数党领袖米奇·麦康奈尔（Mitch McConnell）对于最高法院的裁决表示欢迎，并认为这是朝着确保法律平等保护迈出的“姗姗来迟的一步”。

“最高法院对大学招生的决定是朝着确保法律平等保护迈出的姗姗来迟的一步，”麦康奈尔说，“几十年来，高等教育优先考虑的是非法社会工程，而不是择优录取，而法院对此视而不见。今天的裁决明确规定，大学不能继续基于肤色歧视聪明而有抱负的学生。”

麦康奈尔还说，大部分美国人都认为，种族歧视不应该在大学招生过程中扮演任何角色。“既然最高法院已经重申了这一常识性立场，学生们就可以根据自己的优点表现获得公平的机会进入大学和实现美国梦，”这位来自肯塔基州的参议院共和党领袖说在声明最后说。

众议院议长凯文·麦卡锡（Kevin McCarthy）在最高法院做出判决后第一时间在推特上赞扬了判决结果。麦卡锡称，“这将使大学招生过程更加公平，维护法律上的平等”。

“最高法院裁定，任何美国人都不应该因为种族而被剥夺受教育的机会，”麦卡锡议长在推特上说，“现在，学生们将能够在平等的标准和个人优点的基础上竞争。”

多位国会少数族裔成员表示“深感痛心”

美国国会亚太裔党团（CAPAC）主席、来自加利福尼亚州的民主党联邦众议员赵美心（Judy Chu）在判决后发表声明称判决结果令她“深感痛心”。

“对亚裔美国人、夏威夷原住民和太平洋岛民社区，这项裁决是一个损失，”赵美心在一份书面声明中说，“必须明确指出，我们的社区不是一个庞然大物。来自低收入、第一代、移民、难民或土著背景的AANHPI（亚裔美国人、夏威夷原住民和太平洋岛民社区的缩写）学生已经被系统性剥夺了平等的教育机会，他们在录取问题上将遇到更多障碍。”

国会非裔党团、亚太裔党团和拉美裔党团发表联合声明谴责最高法院的裁决，称这项判决结果将会损害少数族裔学生的竞争机会，同时使得环境富裕和关系良好的人获益。

“今天的决定对美国平等和公平机会的承诺造成了不必要的打击，”三个党团在联合声明中说，“抛开几十年的先例不谈，最高法院反对机会的多数派进一步破坏了合法性，因为它破坏了具有种族意识的大学招生，这将使富人和人脉广泛的人受益最大。”

不过，也有不少共和党亚裔议员支持这项判决结果。出生韩国、从小移民美国的加利福尼亚州共和党联邦众议员金映玉（Young Kim）表示，一直以来基于种族的教育政策分裂了美国，而最高法院星期四的判决对所有学生来说是一项胜利。

“所有学生都应该能实现他们的美国梦。基于种族的教育政策分裂了我们的国家，削弱了全球竞争力，阻碍了学生充分发挥他们的潜力。这些脱离实际的政策让美国梦遥不可及，”金映玉在声明中说。

她还表示，“我们不应该阻止学生，并发出一个危险的信息，即一个人的种族和背景比一个人的优点和品格更加重要。今天的决定对所有背景的学生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