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大厂危城里的青年: 进去的上不去 外面的想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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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讯、阿里、字节等大型互联网企业,因业务多、规模大,像大工厂一样,被调侃称为“大厂”。虽然提倡“996”、压榨劳动力,但工资高福利多、聚集在“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的互联网大厂,仍旧是众多年轻人嚮往的优质工作,更被看成是一项成功就业的指标。

曾经80后、90后的中国青年都有“大厂梦”,大厂仍旧是年轻人梦寐以求的工作吗?在大厂裡的中国青年又是如何看待这个变化?



互联网企业在中国青年心中曾是就业的首选。(视觉中国)

Joy: 互联网时代的红利已经过了,大厂青年衝劲不再

1995生的Joy,2022年到北京一家大厂负责内容运营相关事项,后转到AI项目。她认为大厂在近几年,发生了不少的改变,其中一个很明显的变化是“很多业务线现在收窄,岗位改外包”。

Joy指出,自己所在大厂曾是很坚持内包的龙头企业,但是许多部门,甚至研发、技术人员在这两年都都开始外包。Joy认为,互联网大厂已经走过开疆闢土的时代,“大家还蛮普遍的认识到了,时代的一个红利已经过去了。”



2019年996工作制引发的一系列争论令人深思,但在5年后的现在(2023年),互联网企业已经不再有过去的高竞争力。(资料图片/视觉中国)

Joy形容,十年前的互联网和现在的真的不一样了,“过去会有很多新的业务,你可以去带新的团队的话,那大家都会有一种衝劲在里面,因爲真的就是越努力,你可能就成效越多。”

回顾五年前,2019年马云称“996工作制”(每天工作早上9点到晚上9点,一周上6天班)是一种巨大的福气,当时的互联网行业有拚劲,犹如一个斗兽场,不过也可以看出越来越多人过劳,反抗这种文化;2023年,加班的情况在社会舆论压力、法律监督下好像变少了,但过去互联网的衝劲、创新也不再了。

“现在大环境不如以往,试错的成本很高,很多大厂不愿意尝试”,Joy表示,“大环境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就未必能回本。”企业没有新的东西,体系固化,职场流动、升迁难度更大。



Joy认为互联网企业阶层已经固化。(知乎)

Joy感叹,两个学历、经历差不多的人,即使新来的工作表现更好,也很难得到相应的职位,“就是因爲你晚出生了这么五年,这个互联网内部的阶层固化了,除非真的有开拓新的业务给你。不然的话就是很难分一块蛋糕,现在进去的大概率就是在拧螺丝啊,升迁的渠道还蛮窄的。”

Joy形容,自己一开始进去的部门,是该公司很早期的业务线,“它里面的什么框架,什么都已经非常成熟了,它每一个链条啊,都已经是钢筋水泥混凝土的那种感觉,很难很难有留给你的机会。”

话锋一转,Joy又指,我觉得大家也多多少少认识到这个局限性,所以就会比较倾向于work life balance一点,“我们就不会把你的时间真的全身投入工作,也会在夜晚小酌,跳舞享受人生。”

大家还蛮普遍的认识到了,时代的一个红利已经过去了。大厂青年Joy



马云曾表示,称“996”工作制是一种修来的福气,因此受到不少热议。之后又发文强调任何公司都不应该,也不能强制员工996,这一点亦都是阿里巴巴所提倡的。但他仍然认为“幸福是要奋斗出来的”,似乎有自己独特的看法。(VCG)

疫情三年,被封控扼住的中国经济,也令大厂的发展逐渐显现出疲态。阿里巴巴、bilibili、字节跳动等企业裁员的消息层出不穷,虽然大厂们统一口径表示,不过是“业务调整”。

但“僧多粥少”的现实却真实地影响著每一位有大厂梦想的年轻人,一方面;部门裁撤、项目外包,有不少名校出身的年轻人开始“向下屈就”,选择成为“外派员工”,只为夺得大厂员工的亮丽名片,笑笑就是其中一位。

没有未来、没有保障的大厂外派员工:能有工作已经很幸运

2022年8月,24岁的笑笑从广州211名校研究生毕业。她就是作为“外派员工”入职了广州某互联网大厂。并非广州本地人的笑笑认为,虽然是外派员工,但在当时严峻的就业形势下,能够留在广州,且在大公司工作“已经很幸运”。

笑笑说,“现实就是这样,大厂裁员是天天在裁,但活确实也得有人干。那就需要我们(外派员工)来支持部门,还能压缩成本。我们也能在大厂裡积累经验,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平台。”

笑笑表示,自己的部门氛围很好,正式员工并不会“歧视”他们这些外派员工,“我们同事相处的都很好,而且基本都是要一起合作完成的工作。”但她也直言,外派员工是碰不到内部的、深层的工作。



无数的青年被“困”在大厂里,但也有无数的青年想挤进大厂。(澎湃新闻)

对于身份上的差异,笑笑的心态很乐观,她认为,“本来外派就是自己自愿的,大家都想要来积累经验,所以没什么可抱怨的。”而且她也觉得,作为部门资历最浅的员工,需要学习的地方太多,“当外派归根结底还是没有足够的实力,和其他人比还是差了一大截。毕业前以为自己学历还可以,出来社会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但在另一方面,让笑笑感到非常的焦虑。外派员工的薪资福利与正式员工不一样,而且除了待遇打折,不会转为正式员工的前景让她十分迷茫,“现在焦虑的就是未来发展,也不是一辈子都干这个外派工作的啊,这不是我想要的”。

这不仅是笑笑不想要的,也是所有大厂外派员工的现实。另外,笑笑形容外派员工是“裁员的缓衝带”,“就跟架在脖子上的刀一样,没人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公司想裁不需要理由。第一个裁的可能就是没权没势的外派了。”

虽然没有未来、没有保障,但只有一年工作经验的笑笑说:“没有魄力马上跳(跳槽),也没有那个精力和衝劲。”尤其看到周围的同事都毕业于“985、211”,甚至是自海外名校归来,笑笑认为自己目前还没有跳槽的资本,不过,“有合适的机会还是要跑”。



内地就业竞争压力愈来愈大。(资料图片)

大厂青年衝劲不再 仍不敢躺平?

经历了10年迅猛发展的中国互联网大厂,在2022年迎来最大规模的“裁员潮”。快手裁员比例超3成,裁员人数接近4000人;阿里巴巴被曝裁员3成,涉及电商、飞猪旅游等重要业务;bilibili各事业部裁员比例约15%;百度、京东、美团等企业甚至将部分业务线整条裁撤。

大厂们将“裁员”美其名曰是“业务调整”。在有发展潜力且固定收益部门做“加法”,将难以获得高收益的部门裁减或分派给外包企业,成了所有互联网大厂调整业务的固定做法。难以像过去有稳定的晋升渠道,开始逐渐提倡“Work and life balance ”的大厂青年们,是否开始不再内捲,甚至直接躺平?



中国青年一代被贴上“内卷”、“躺平”、“佛系”的标籤。(网上图片)

Joy对此持否定看法,“我觉得就是在互联网这种高度竞争化的一个环境下面,谁真的躺平了,谁真的就会被开掉。”Joy分享,曾经有个同事,因为自认在大厂工作五六年了,认为如果公司裁他,也要赔一大笔钱。

但最后公司宁愿赔十几万,也要资遣躺平的同事。Joy表示,“所以你要真躺的话,也就是真会被开掉。大家可能会想摸鱼吧,但是其实做起事来都还蛮认真的,很多层级高的主管也加班加得很夸张。”

Joy回忆,自己也曾经看过别部门的同事,週五晚上加班加到10点,然后全组去吃饭,主管11点打电话过来说要改东西,“当时她们就掏出电脑直接在饭桌上改”,认真的样子让Joy印象深刻。



亚洲社会的加班文化,让不少年轻人起而反抗。(《OL不加班》剧照)

笑笑介绍自己情况是,虽然不像正式员工那么“卷”,但也无法让工作和生活分开。“听上去都是双休,没有996,但我去旅行还是要一边玩一边处理工作。我经常在外面跑活动,还要带著电脑干活”。她强调说,“互联网大厂!工作性质就是没办法下班就不回工作信息的。没有几个人能真的纯分开的(工作和生活)。这是打工人的常态,无论在哪个公司。”

“我还挺羡慕工作年限长,几年之后被裁了的同事”,笑笑直言,“裁员给的钱多,瞬间拿到一大笔钱走人,比一般人财富自由多了。”但这种情况也只针对正式员工身上,“外包员工就是甚么都没有。”

互联网大厂!工作性质就是没办法下班就不回工作信息的。没有几个人能真的纯分开的(工作和生活)。大厂外派员工笑笑

大厂工作不再闪闪发光 但仍是大环境乌云下的一丝光亮

从“996”工作制、2021年阿里巴巴性侵风波带出的“破冰文化”、“花名”制度都引发批评。但是据2021年《中国青年报》“中青校媒”曾发布的一份调查,00后仍旧把进入互联网行业当成首选,字节跳动、华为、阿里巴巴是00后心中最有创新活力的公司,腾讯则居于第四。

另外据同年《中国青年报》的採访,大学生意向新兴职业前几名,包括在线(线上)教育老师(53.29%)短视频/直播运营(51.3%)、全媒体运营师(43.36%)、大数据研究员(35.11%)都与互联网行业息息相关。而仍旧有超过八成以上的年轻人希望进入互联网行业工作。而到一线城市、龙头企业工作仍是许多年轻人的目标。



就业市场不稳定,让每年内地报考公务员的考生数量都在逐年攀高,曾经有媒体以《逃离大厂,我选择体制内养老》(Reuters)

2023年中国青年失业率创下新高,16至24岁城镇调查失业率达20.8%,青年甚至没有馀力谈论“梦想的工作”。Joy透露,即使大厂工作没有以前那么充满动力,但仍旧有许多研究生愿意来作实习,甚至还有中科院的博士递交了申请书,但是最终被认为“学历太高了,没必要来做这种工作”并未录取。

对于大厂是否仍是年轻人梦寐以求的工作? Joy认为,在现在就业环境下,大厂仍是一项相对优秀的选择。

虽然大厂招牌不再闪闪发光,内里固化的结构不易向上攀爬,高度流程化的工作难有创造性可言,但在阴云诡谲的大环境下,“大厂的一日三餐、下午茶和1500元人民币的房屋补贴,还是提供了一丝状似稳定的温情。”

Joy笑说,当你的衣食住行都紧密嵌入公司的体系时,难免生出几分依赖之情,“除非被裁,我可能不会主动离开吧!”,Joy自嘲地说。



中国青年就业形势艰难。(资料图片)

同样面对大环境的压力,身为外派员工的笑笑仍将下份工作的目标定在大厂。“钱多啊,虽然压力也大,也可能随时被裁。”笑笑表示,“老说互联网不行了,但不是照样有大把人才往裡面鑽,不还是因为钱多嘛。”

“如果情况都一样,甚么工作不都一样是干,我没有职业追求。”笑笑坦言,尤其对于不是广州人的她来说,成为大厂正式员工是她在广州扎根的希望。“现在一个月就拿这么点钱,算下来时薪很低,根本攒不下钱来。但如果能跳槽变成正式员工,能涨50%,开始有点积蓄,还算能看到在广州待下去的希望。”

不过,她说“这个目标可难实现了。我给自己的外派工作定了一个最多3年的期限。现在天天有空就什么事都不干,就看招聘软件。”

此为《中美青年》系列专题第二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