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铱格斯曼航空科技集团大楼。几家中国公司因帮助开发中国间谍气球而被拜登政府切断美国零部件和技术的供应，其中就包括铱格斯曼。 THOMAS PETER/REUTERS

华盛顿——一位解放军退伍军人成为了无人机制造商。上海一家房地产公司押注高空飞艇，认为该行业的利润更高。一位创办了十几家公司的著名中国航空科学家将他的专业知识商业化。

每个人都试图通过支持中国的军事现代化来助力他们的企业。现在，每个人都被美国指控帮助中国制造间谍气球。

围绕这些高空气球的国际喧嚣揭示了中国的“军民融合”计划。在中国领导人习近平推动下，为了建设他展望的世界级军队，保卫崛起为超级大国的中国，商企也被吸收进来。其目的是建立一种共生关系，为军队提供更广泛、更快的商业创新途径，同时也为企业提供合同和军事技能。

公司记录和其他中国文件显示，上周五因中国气球计划而被美国政府列入黑名单的几家中国飞行器及零部件制造商与该计划有关。

其中一家名为铱格斯曼航空科技集团的公司宣称自己是“国内军民融合的标杆企业之一”。另一家公司广州天海翔航空科技有限公司主要是一家无人机制造商，由一位曾在1979年参加过中越边境战争的退伍军人创立。

“从部队中来，就要回报部队，”该公司的创始人兼董事长李裕壮说。

并非只有中国在寻求利用商企的活力和创新，协助建设一支技术更先进的军队。五角大楼与美国公司合作开发尖端技术，SpaceX等公司在美国航空航天业中发挥了作用，中国官员和专家从中吸取了经验。

但共产党的绝对权力意味着其军事优先事项需要许多中国商界领袖的更多关注和忠诚度。长期以来，习近平一直寻求发展技术自给自足，随着华盛顿对中国获取微芯片的限制不断加强，这一努力可能会加速。



2021年在中国珠海举行的中国国际航空航天展览会上，参观者正在仔细观察无人机。 NG HAN GUAN/ASSOCIATED PRESS

“鉴于中国对外国制裁和出口管制的担忧，我们看到中国方面正越来越努力地试图建立一个更有效的军民融合系统，”《创新以主宰：中国技术安全国家的崛起》(Innovate to Dominate: The Rise of the Chinese Techno-Security State)作者、加利福尼亚州圣地亚哥分校教授张太铭说。他称这些努力是“推动战略和国防部门自立自强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习近平2012年上台之前的几十年里，中国领导人已经在让民用工业与军方密切合作。北京与西方政府之间的竞争日益激烈，本土创新对中国的安全越来越重要。但中国的许多创新者都在私营部门，那些寻求与军方做生意的人经常不被信任，还要应对官僚作风。

习近平推出了一项强有力的计划，敦促企业分享他们的人才和技术。地方政府设立基金，支持无人机、机器人等军事应用技术的发展。2017年，习近平亲自领导一个新成立的国家委员会来监督该倡议，从而强调了该倡议的紧迫性。他告诉委员会，这是“赢得国家战略优势的重大举措”。

根据新美国安全中心的埃尔萨·B·卡尼亚和雷洛然在2021年的一项研究，自2015年以来，中国已经成立了超过30多家致力于这项计划的投资基金，预计能够向企业拨发总计超过685亿美元的资金。

卡尼亚说，如今在中国，新兴技术的军事应用、商业化和学术研究之间存在复杂的联系网络，这些联系“绝非巧合”。

这转而引起了华盛顿的担忧，即通过民用供应链销售的美国商品或技术最终可能会用于军事用途。这些担忧促使特朗普政府禁止华为购买美国技术，并禁止美国公民投资某些与中国军方有关联的公司的证券。

拜登政府官员还得出结论，至少在某些具体的经济领域，即使只与中国保持商业联系也是不安全的。周四，司法部和商务部宣布，已在美国12座城市设置新的“打击力量”，以防止中国、俄罗斯、伊朗和朝鲜等对手获得先进技术。



中国东莞的一家华为工厂。这家手机制造商将军民项目合并是特朗普政府禁止华为进入美国网络的原因之一。 ALEX PLAVEVSKI/EPA, VIA SHUTTERSTOCK

拜登政府加强了出口管制，禁止企业向中国提供量子计算等尖端技术。同时，拜登政府还将曾支持军用飞艇和气球项目的五家中国企业及一家研究机构列入黑名单，为的正是阻止其购买美国技术。

相关企业没有回应寻求置评的电话。

专家提醒称，中国国防部门存在长期的国家垄断，再加上对私企的普遍不信任，意味着中国试图弥合军事和私营部门之间的努力还任重道远。

但一些企业显然成了中国推动私企与军方合作的受益者。

铱格斯曼航空科技集团就是个例子，根据企业档案，该公司创始人、中国著名航空科学家武哲将公司16%的股份出售给了三家政府支持的投资基金，这些基金都专注于军民融合领域。

铱格斯曼航空的一位高管在2019年对参观其北京总部的官员表示，该公司“已为中国军方提供14年持续供应，平流层航空器飞行数据位于世界领先水平”。



一份2021年的文件显示，铱格斯曼航空科技集团将16%的股份出售给中国政府支持的投资基金。 THOMAS PETER/REUTERS

武哲参与创立的企业还有北京南江空天科技——另一家面临制裁的企业，此外还包括房地产公司上海南江集团，其业务涉及石墨烯、智能机器人和航空设备。北京南江公司还与中国北方城市锡林浩特签订协议，打造一处可进行试飞的“临近空间产业园”。

根据哈德逊研究所高级研究员戴维·阿舍尔追踪的数据，南江的一家分公司可能直接向解放军出售了无人机。

他表示，一般来说中国军方会从国家控制的实体获得此类技术。但这些关联可能暗示解放军正在采购最初由民用企业开发的气球和无人机，并将其“应用于情报、监视和侦察等军事任务”。

“南江集团的运营方式代表了一种新型的军民融合，”阿舍尔说。

根据通过商业风险情报平台Sayari获得的记录，武哲还参与创办了一家风投公司，投资了许多卫星、氢能和航空航天企业，其资金来自北航大学，这是一所同样受到美国制裁的顶级军事学府。

据《连线中国》此前报道，其中一家名为中航华讯卫星技术的公司在其网站上宣传了装有监控系统的飞艇，包括了满足军事需求的功能。该网站已被关闭。



北航大学是遭受美国制裁的实体之一，它投资了由铱格斯曼航空科技集团创始人联合创立的科技企业，而这一集团也受到了制裁。 DAMIR SAGOLJ/REUTERS

然而即使在中国，这些军方关系也不一定必然通向致富。例如，上海南江集团的临近空间项目在2019年面临资金困难，宣布终止该项目。

而地处北方的“临近空间产业园”因施工质量差、造价高等问题陷入法律纠纷。2020年，与武哲合作的东沣科技集团从深圳证券交易所退市，此前该公司涉及高科技领域的部分业务遭遇亏损。

虽然华盛顿已经明确察觉中国企业与军方合作带来的风险，但一些分析人士指出，这样的反应可能有些过头。一些人认为，此前将中国定性为“全社会威胁”，助长了对中国公民和部分美籍华人的种族归纳，损害了有价值的学术合作。

中国战略集团总裁、中央情报局前中国事务高级分析师张克斯(Christopher K.Johnson)表示，过去这段时间，气球事件尤其引发了“某种狂热情绪”。

张克斯说，当美国政府切断与中国各企业部门的贸易往来，美国国力也将受到损害，失去营收和创新的良机。“必须三思而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