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坚持总统享豁免权 或许不如外界所想的机会渺茫？

2024年1月9日，美国前总统特朗普（Donald Trump）将在哥伦比亚特区巡迴上诉法院（U.S. Court of Appeals for the District of Columbia Circuit）就其干涉选举案的非正审上诉进行辩论。他的论点已被地区法院法官驳回，最高法院目前也拒绝介入。

评论家称他的豁免权论点“无聊”、“荒谬”。但这种说法低估了这些论点的分量，有的甚至曲解了论点。

作者：美国俄勒冈州立大学（Oregon State University）宪法学教授Ofer Raban

  相对豁免权业已存在

特朗普声称，他对联邦政府起诉他试图推翻2020年大选结果的指控享有豁免权。

他的第一条辩护理由是，他的行为受到宪法豁免权的保护，意味着总统在以官方身份行事时受到保护。特朗普的律师并不是说，他不能因为在第五大道枪击行人而被起诉。他们是说他不能因所谓的“官方行为”而被起诉。

过去，这类豁免权已经受到过承认。

1982年，最高法院承认总统对其官方行为享有绝对的民事诉讼豁免权。这种豁免权的主要理由是允许总统“最大限度地无畏和公正地履行其职责”。该案将总统描述为“在我们的宪法制度下，所有官员中必须做出最敏感和影响最深远的决定的官员，并认为宪法确保总统在履行公务时不会过分谨慎”。总统不应在担心民事责任的情况下採取官方行动。

但这仍未解决总统是否能因公务行为而受到刑事指控的问题。

特朗普认为不能。他认为，正如宪法保护总统免于民事诉讼一样，宪法也保护总统免于刑事指控——而且是出于类似的原因：保护总统能够在不担心受到刑事起诉的情况下做出官方决定。

司法部特别检察官史密斯（Jack Smith）在辩护状中回应说，总统因潜在的刑事责任而担心其实是件好事。而且，由于民事诉讼几乎人人都可以提起，而且理由千奇百怪，因此民事责任豁免是合理的，但刑事指控通常涉及更重要的问题，而且提起刑事诉讼涉及各种制衡机制。

不过，法院承认总统的官方行为享有刑事豁免权是可以想像的。如果承认，问题就在于如何定义“官方行为”，以及构成特朗普指控基础的行为（包括与州和联邦官员的许多互动）是否符合该定义。我们似乎有理由相信，其中许多行为并不是“官方行为”，而更像是寻求连任的候选人的行为。但其中一些行为可能符合前者的定义。

  弹劾条款的複杂性

然而，绝对刑事豁免权的论点在早期就面临障碍：美国宪法第1条第3款规定，虽然“弹劾案的判决不得超越免职......但被定罪者仍应依法承担责任并接受起诉、审判、判决和惩罚”。换言之，宪法明确规定了对总统的刑事起诉。

正如特别检察官的辩护状所说，“弹劾判决条款完全削弱了被告关于前总统的刑事起诉豁免权应该是『绝对』的说法......因为被弹劾和定罪的前总统将受到刑事起诉”。

特朗普在回应中承认，被定罪的总统确实可能因其官方行为面临刑事指控。但由于只有57名参议员投票给他定罪，没有达到定罪需要的67票，特朗普声称他被无罪释放，不需要承担刑事责任。

特朗普的声明遭到了许多抨击。《纽约时报》称，这是一个比他口中的绝对豁免权“更加大胆的论点”。不过，有些批评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对特朗普说法的解读不公正。

一些批评者将这一主张理解为，所有受到弹劾程序的官员——包括“美国总统、副总统和所有文职官”——都不能因公务行为面临刑事指控，除非他们首先受到弹劾并被定罪。

一群前政府官员和宪法律师在一份法律简报中写道，特朗普的论点“将允许无数官员逃避刑事责任”。他们接着说：“这样的结果将......与数十年来行政部门起诉文职官员在任期间所犯罪行、司法部门对其定罪的做法相矛盾——无论他们是否首先在弹劾审判中被定罪。”特别检察官提出的反对意见也与此相似。

事实上，弹劾程序非常罕见，大多数符合条件的罪犯从未面临弹劾。此外，正如批评者所指出的，当事人可能在离职后才被揭犯罪行为。

但在我看来，这些都是草人论证（编按：指歪曲另一方观点，使其成为一个容易攻击的虚假论点，再来证明自己的观点正确）。特朗普声称，总统必须在被弹劾和定罪后才能为官方行为承担刑事责任，但其前提是特朗普拥有总统绝对豁免权。用特朗普提交给地区法院的辩护状中的一段话：特朗普总统在参议院受审后......被宣告无罪，因此他依旧免于起诉。

“依旧”是这里的关键词，因为在特朗普的论点中，弹劾条款为所谓的总统背景豁免权提供了一个例外：总统对其官方行为享有刑事豁免权，除非他们因此被弹劾和定罪。换句话说，特朗普的论点并不妨碍对根本没有被弹劾的文职官员提起刑事起诉，因为他们本来就不享有绝对的刑事豁免权。

弹劾中的无罪判决会产生或保留刑事豁免权吗？

特朗普在晚些时候提交的辩护状中增加了第二道防线：他声称，由于禁止“一罪不二审”，他的弹劾无罪开释独立地阻止了对他的刑事审判。如果这一主张得到支持，无论总统是否享有绝对豁免权，特朗普都将获得刑事豁免权。该主张只有在特朗普的弹劾和刑事起诉基于相同行为的情况下才会起作用——特别检察官对这一指控提出了质疑。

但无论如何，这一主张都很薄弱，而且与特朗普在辩护状中的其他一些说法不一致。事实上，由于弹劾程序并不局限于官方行为，如果接受特朗普一罪不二审的论点，就意味着如果总统因非官方犯罪行为（如在第五大道射杀行人）而被弹劾但被判无罪，那么他也可以因该行为而获得豁免。

这种说法过于夸张，而且也与时任总统克林顿（Bill Clinton）同意将其阿肯色州法律执照吊销五年的和解协议相悖，该协议旨在防止他随后因伪证罪而受到刑事起诉——儘管他在弹劾程序中因该非官方行为被宣告无罪。

特朗普弹劾条款论据的更强版本假定总统对公务行为享有绝对豁免权。在此，特朗普承认弹劾定罪会取消这种保护，但坚持认为无罪释放不会。正因如此，特朗普的辩护状中写道：“前总统的非官方行为会受到刑事诉讼；他被弹劾和定罪的官方行为也会受到刑事起诉。”在绝对豁免权的背景下，特朗普的弹劾条款论点不无道理。

这一切听起来有点複杂，但得出的结论却很简单：围绕弹劾条款的争论只是一道配菜。这次上诉的主要问题是总统是否对官方行为享有绝对的刑事豁免权。

在我们目前的政治文化中，特朗普关于刑事豁免权的论点——以及他对弹劾条款的必然看法——在一些法官和大法官看来，可能会比一些批评者所预想的更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