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生在英遇袭后,我们重新审视了这张罪案地图(图)
近日，一则新闻让在英国的中国留学生感到不安。据报道，自9月以来，在英国著名高等学府谢菲尔德大学校园和附近，已经发生了至少9起针对中国留学生的袭击事件。
根据资料，遇袭对象大多为刚到英国的中国留学新生，被害人存在三个共同点：
（1）受害者以女性为主（除第一位受害者为男性）。
（2）6名已取得联系的中国学生均是头部受伤。
（3）罪犯的作案时间均在下午4点至8点，且受害者当时都属于独处状态。
案件发生后，中国驻曼彻斯特总领馆及时发表声明，强烈谴责“针对中国学生的袭击事件”。领事馆的语言很严谨，其重点放在对领区内中国公民的“袭击”而非种族问题。然而公众多少联想到欧美国家自新冠疫情以来针对亚裔不断上升的暴力事件，认定在谢菲尔德大学发生的一系列暴力事件等同于专门针对中国人的仇恨犯罪，从而引发了新的担忧和反应。
比如网络上出现了各种言论，“英国政府和媒体对当下种族主义抬头要负主要责任”。“现在特别是欧美国家大环境不友好，能不去就不去了。”
我们支持保护留学生的权益，但这是针对中国人的仇恨犯罪吗？
公众在对犯罪事件震惊之余，立刻联想到对中国人的种族歧视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目前不必过度焦虑于英国是否也已经出现了严重的种族主义倾向，因为案件还有诸多关键疑点尚未厘清。下面我们一一进行分析。
亚裔嫌疑人可能来自中国，袭击手法怪异业余
在被警方指控袭击中国留学生的两名凶手中，目前已有一名落网。根据警方和媒体提供的信息，该名袭击者是33岁的亚裔女性（但其具体国籍未公布），且是谢菲尔德大学校友，其姓名拼音为Shan He。
目前，警方尚未公布该袭击者的更多身份信息以及袭击意图。同时另一位袭击者的具体情况也尚未得到公布。根据已被逮捕的亚裔女性的名字拼音判断，该名嫌犯很有可能来自中国大陆或者是中国大陆籍移民后裔，所以其袭击中国留学生的动机就更令人疑惑，很难和种族仇恨犯罪或者出于政治因素的报复联系起来。
从几位受害者所描述的袭击者外貌体型、工具穿着以及作案手法来看，这两名袭击者并不像是有暴力倾向的惯犯，而其外表和打扮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以为是毫无恶意的普通路人，于是凶手能够在受害者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随机作案。
与常见的种族歧视或有组织的仇恨犯罪不同，这两名女性嫌犯的作案手法看起来非常业余，她们的作案工具是放置重物的手提包或塑料袋。据受害者回忆，这些重物可能有硬皮书、玻璃瓶等，罪犯用这些工具攻击学生后脑。
这些似乎就是日常上学或上班的用品。她们应该是通过甩动手提包或塑料袋来偷袭毫无防备的受害者。根据不同当事人描述，袭击者为两名女性分别作案，其中一名是白人女性，体型偏瘦，作案时身穿银色羽绒服，另一名为亚裔女性，头发为深棕色或黑色，身高在160-165厘米，非常“苗条”，作案时身穿深绿色夹克和黑色牛仔裤。凶手自身身高和体型条件以及作案工具也导致其选择的对象必然是同样身材较小、体质较弱、缺乏暴力事件应对经验的群体。
因此，虽然目前这一系列案件公布的受害者都是中国留学生，但是从以上分析的可能作案对象分析来看，中国女留学生尤其是年龄较小的新生自然是其首选目标，也不能排除可能有日本、韩国、越南等黄种人群，甚至包括身材较为弱小的白种人和黑种人。
目前受到关注的报告中全部为中国人，一方面不排除有其他人种受害者没有报案，或者警方没有做并案处理，又或者是没有引起媒体重视，所以由于遇袭事件并没有被公布，导致公众的认知有偏差、片面化。另一方面，则可能因为该校16%的学生都是中国留学生，综合上面的体态特征，中国人被选为施害对象的概率比较大。
在作案前后，凶手除了准备简易的凶器（甚至可能是日常用品，无需特别准备）、挑选作案地点和攻击对象外，似乎并没有做任何其他犯罪准备，这从她们作案之后的逃跑过程就能看出来。
在实施伤害之后，两名女性嫌犯都选择立刻逃跑，而其形象乃至面容都被受害者看得一清二楚，作为凶手，她们根本没有任何计划来掩盖自己的身份和相貌信息，甚至可能极为慌张，也无法确保在实施攻击后，对方失去反抗能力和辨识自己身的能力。可以想见，一旦当时在犯罪现场出现其他人，作案者很容易就被抓住或者留下其他更直接的证据线索。
此外，两名行凶者的作案目的既不是集体施暴或谋财害命（例如“3k党”“光头党”等专门针对某一族裔进行仇恨犯罪的组织），也不像骚扰和泄愤（例如街头混混），而是对受害者造成较严重伤害后立刻逃离现场，且几位伤者伤势不一，说明其作案时的攻击力道全凭当时的偶然手感，而其作案工具也让其难以控制攻击的效果。
因此，犯罪嫌疑人的身份比较有可能是对当地极其熟悉的本地人或长期生活在此的人（已被捕的亚裔嫌疑人证明了这一点），她了解各个街道的人流量和每个时段的人员出现情况(多起案件发生在校园内而且是开学期间，学生老师的行程较有规律)，所以她经过长期踩点并确定受害者。
但矛盾的是，多名受害者是新生，所以并不是经过长期深思熟虑后选定的攻击对象。凶手很可能是在了解街道人流的情况下，在看到有落单的弱小受害者就立刻动手，所以很有可能是随机作案。
对于另外一起案件受害者的身份，目前还没有公开具体信息。所以目前尚不知道在这2位嫌疑人的施害对象当中是否也包括亚洲人外的其它人种。
根据谢菲尔德大学安全服务（Safety Service）部门提供的资料，近年大学校园里不断增加监控设备，目前共有1155个监控探头，全天24小时对校园及周边进行监控，所以如果嫌犯在校园内作案，很难不留下监控影像线索，这对于破案将有极大的帮助。加之案情的恶劣影响和来自包括校方、中国领事馆和当地学生与居民的各方压力，嫌犯落网和安全环境改善应该可以期待。
到时才能够具体确定两位嫌犯在暴力犯罪的计划和实施过程中是否有联系，以及更重要的是，判断他们的作案动机是什么，是否专门针对某一特定种族群体，以及是否还有其他未知的受害者。
谢菲尔德真的很安全吗？数据地图透露关键信息
随着发生在谢菲尔德大学的暴力事件不断发酵，该校所在地——谢菲尔德市也一同进入了公众视野。
国内报道侧重于描述该市曾经被评为英国最安全的城市之一，所以给受众的第一印象往往是一个“平静祥和”的“英伦古城”。
于是这更促使惊骇的大众形成这样一种认知倾向：这一切连续袭击事件是专门针对中国人的仇恨犯罪。
然而谢菲尔德真的很安全吗？
从一些数据材料中，可能得出和公众认知并不一致的实际情况。
一方面，谢菲尔德是伦敦以外英国最大的八座城市之一，从19世纪起，谢菲尔德市开始以钢铁工业闻名于世，在上世纪70-80年代，当地工业衰落，后从工业城市转变成综合型经济基础城市，成为英国首屈一指的繁华都会区。另一方面，CrimeRate网站的数据显示，谢菲尔德近年来的治安情况并不乐观。
资料显示，“谢菲尔德已经位列南约克郡最危险的主要城市，在南约克郡的110个城镇、村庄和城市中排名第42位。2020年谢菲尔德的总犯罪率为每1000人86起。谢菲尔德在南约克郡的自行车盗窃犯罪率最高，报告了39起犯罪，犯罪率为每1000名居民的0.7起。”
“2020年12月，谢菲尔德成为南约克郡最危险的入室盗窃地区，记录了331起犯罪，每1000名居民0.60起，同时记录了421起刑事损害和纵火报告，使其犯罪发生率为0.76，是南约克郡当月最高的。谢菲尔德最常见的犯罪是暴力和性犯罪，2020年共有16949起犯罪，犯罪率为每1000名居民31起。这一数字比2019年的16748起增加了1.2%。”
通过该网站整理的去年该市的犯罪统计地图，我们可以更直观地看到该市以及谢菲尔德大学附近的治安状况。
从整个统计当中可以看到，2020年在谢菲尔德大学校园内的核心区域发生犯罪案件较少（偷窃犯罪2件，机动车犯罪2件，暴力和性犯罪2件），但是在谢菲尔德大学周围东、北、西三个方向，都是犯罪率较高的区域，同时去年该校园毗邻市中心区域的犯罪案件高达23件，而市中心就是该市犯罪率最高的区域。
从谢菲尔德警方提供的辖区图内可以看到，谢菲尔德的校区正处于2个治安辖区的交界处，一边是谢菲尔德大学所在的西北区（Sheffield North West），另一边犯罪率最高的市中心辖区（Sheffield City Centre），而谢菲尔德大学的部分设施和Diamond图书馆就位于该区内。
在这次的系列袭击事件中，据称有两起发生在Diamond图书馆附近，一次是在图书馆的大门，另一起则在图书馆对面的马路上。而被报告的第一起袭击事件，即唯一造成一位男性受害者的犯罪活动，就发生在市中心的凯尼恩街（Kenyon St）和索利街路口（Silly St）。
谢菲尔德地区针对女性的暴力和性犯罪并不少见。目前公众所看到的主要针对中国女留学生的暴力犯罪可能并非个案，也不一定是专门针对中国留学生，而是长期存在的问题，是该地区不断恶化的治安状况的结果。
而且可能有更多类似案件没有被媒体和公众所重视。在警方的最终调查结果出来之前，尚不能完全断定这次的系列暴力事件是针对中国人的仇恨犯罪。
谢菲尔德的中国留学生和华人社区第一时间就将这一系列案件和种族歧视、仇恨犯罪联系起来的重要原因，是类似袭击在谢菲尔德早有先例。今年的4月25日，一位中国女留学生从商场购物后，独自走在谢菲尔德的街道上，一个白人女子突然跑到了中国女留学生的身前，直接问女留学生是不是中国人，然后开始使用各种充满种族歧视的言语辱骂该名中国女留学生。
谢菲尔德大学的中国学生占学生总数的 16%，被认为是最依赖中国学生的英国大学之一。根据英国报纸《星期日泰晤士报》的数据，中国留学生群体估计每年向大学支付8500 万英镑（9930万美元），约占其学费总收入的 26%。
作为拥有大量中国留学生群体的英国高校，谢菲尔德大学一直致力于当地学生与中国留学生群体的社群融合，例如在2017年，谢菲尔德大学获得了UKCISA的资助，开展了一个使用微信与中国学生有效沟通的试点项目。
从这里看，学校的整体氛围并没有对中国留学生或华人群体的歧视，所以如果确认已经被捕的亚裔嫌犯确系该校校友，且另一位白人凶手也是该校的（前）学生或工作人员，那么其行为动机就更值得深入挖掘。
中国人是仇恨犯罪唯一受害者？关注同胞也要警惕根源
不可否认的是，种族歧视依旧是英国社会的一个严重问题，中国留学生在英国遭受的种种不公待遇和人身威胁只是其中重要的一部分，仇恨犯罪不仅仅只针对中国人和亚裔，更不仅限于基于种族的犯罪行为。
对妇女的性骚扰、基于性别和性取向的暴力、基于宗教和信仰的仇恨犯罪也是仇恨犯罪的重要原因。
根据英国全国学生联盟(NUS)的调查数据显示，针对犹太人、穆斯林、残疾人和性少数群体攻击事件广泛存在。
就种族犯罪而言，18%的黑人/非裔英国人、亚洲人/亚裔英国人、混血儿学生至少经历过一次种族仇恨事件，22%的非欧盟留学生至少经历过一次种族事件，相比之下，8%的欧盟学生和6%的英国学生经历过种族事件。
无论谢菲尔德案件的最终调查最终如何，目前中国留学生在海外遭受到暴力攻击或者诈骗犯罪的比率并不算小。近年来恶性事件的发生和媒体的突出报道，越来越引起公众对此类现象的关注。
加之新冠疫情以来，各国对于亚裔和中国人群体的误解、歧视以及攻击更是显著增多。疫情初期，在美国和欧洲各国都报告有针对戴口罩的中国人实施的歧视、谩骂甚至肢体冲突。这些恶意行为乃至极端势力的出现，也是对于当地社会“开放”“包容”“公平”等价值理念的一次考验。
作为海外华人社会和中国留学生的一分子，能做的除了关注这些案件，提高自身的安全保护意识之外，更重要的是从自己做起影响身边的人，不仅仅是生活在自己同学、同乡的圈子里，而是要加强与当地人的沟通交流，把中国人和亚裔群体的真实形象展现给他们，破除那些毫无根据的偏见和误解。
同时，华人群体应该以团结的姿态共同应对各种形式种族歧视和暴力犯罪，通过相应的机构，包括中国外交领事部门和当地执法部门，及时报告自己所遭遇的不公待遇与暴力行为，积极维护自身的合法权益，从而最大程度地保护自己。
这不仅仅是保护个人的权利，也是为整个华人和亚裔群体发声，让所有意图侵害华人和亚裔的潜在犯罪分子认识到，他们的行为会受到坚定、团结的反抗，并必将受到应有的法律惩罚。
[1]https://news.cgtn.com/news/2021-09-27/Chinese-consulate-condemns-attacks-against-Chinese-students-in-UK-13TgoN1pniw/index.html
[2]http://www.chinaqw.com/hqhr/2021/09-29/309447.shtml
[3]https://mp.weixin.qq.com/s/fcHOLV-qcbtf7jMjKAzxtg
[4]http://www.chinese-embassy.org.uk/chn/lsfw/lsxz/t1910256.htm
[5]https://www.bbc.com/news/uk-england-south-yorkshire-58732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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