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万人坐铲车皮艇撤离 一场暴雨暴露出多项短板(图)

（健康时报记者 邱越）“我感觉自己生命在流逝。” 家住河南省卫辉市后稻香村的武意（化名）回忆起前几天的经历时这样感叹道。

自7月20日河南新乡遭遇极端降雨引发洪灾以来，卫辉市开始遭遇严重内涝， 多个临河乡镇被淹。7月21日凌晨2点，武意家里开始灌进雨水，到早上5点左右，停在院子里的车只露出了车顶，晚上撤离时，武意家里的床和冰箱都了飘起来。

看着手机信号和电量一起慢慢消失，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给远在郑州的男友发出求助信息。“我从没见过自己的家乡被淹成那样，真的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武意说。



一早醒来水猛涨近半米，停水停电后市民开始举家撤离

7月23日中午，卫辉的雨终于停了。而同日，河南省卫辉市人民政府却发布公告称，根据防汛减灾工作需要，经上级有关部门研究同意，决定于7月23日12时30分启用柳位坡蓄滞洪区，请蓄滞洪区范围内居民群众立即撤离，确保安全。

据卫辉市政府官网更新的最新数据，7月24日13时，卫河水位70.59m，超保证水位1.54m，流量253立方米/秒；共产主义大渠水位71.43m，超保证水位2.07m，流量1050立方米/秒；共产主义大渠合河站水位 76.41m，流量916立方米/秒，东孟姜女河水位69.84m，超保证水位 1.74m。

7月25日卫河卫辉段水位持续上涨，漫过河堤冲入卫辉城区，至7月26日，已被洪水围城7日的卫辉城区几乎全部浸入洪水，卫辉市最后的“高地”——新乡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也不幸“沦陷”，3000名在院患者紧急转移。

“20日当天，卫辉市里地势低的区域出现积水，部分地区开始时断时续地停水停电。21日开始，路面上汽车已经几乎都无法通行了。”暑假放假在家的卫辉市民昊昊（化名）告诉健康时报记者。

据市民吴央（化名）介绍，在26日之前，卫辉市的水位只是在每天缓慢上涨，大部分的市民都还在等待政府救援和物资补给，“但26日早上一觉醒来，水位一夜间上涨了有近半米。我家在一楼，撤离的时候，水已经涨到了大腿的位置，停在门外的汽车也完全泡在了水里。”

26日，昊昊和吴央都选择举家撤离卫辉。“家里开始停电停水，物资也没了，不能再等了。”昊昊说。



坐着铲车撤离的卫辉群众，图片源自上游新闻。

8万人大撤离，只能乘铲车或皮划艇离开

7月26日，卫辉市委宣传部发布消息称，据城市水文专家多点测量，截至7月26日17时，卫辉市水位不再上涨。

得知这一消息，吴央的心情有些复杂，“其实就只差一天，要是早一天通知我们撤离，大多数居民都可以做好充分的准备，甚至开着车离开卫辉，而不会像现在这样措手不及，损失惨重。”

吴央回忆着撤离时的场景，“路已经被淹得辨别不出方向了，沿街一楼的商铺几乎全部被淹，路上的树干都看不到了，只看到一朵一朵冒出水面的树冠，撤离的群众只能在地势高的地方等待救援的铲车或皮划艇前来营救。”

昊昊给记者发来撤离时的视频，他们一家人是坐着大铲车离开的，铲车的斗里都站满了获救的群众，铲车近一人高的大车轮已经被水淹没了一大半。

昊昊说，当时城里水最深的地方可以把车轮完全淹没，水位差不多到了一个成年男士齐胸的位置，估计有将近1.5米深。铲车一边开一边还不停有人招手求救，救援人员都一个一个小心地把群众救上车，“一路上又救了好多人上车，真的很感谢关键时候向我们身处援手的救援人员。”



救援人员夜间仍在用皮艇救援，受访者供图。

19年前因故事导致腿部残疾的王洪杰已经跟着星火志愿团进行了八天七夜的救援工作。这段时间，他平均每天只睡4个小时左右，有时候借宿在加油站，有时候直接在车里眯一会儿。

截至7月27日下午，卫辉城区已有8.6万名群众在消防、武警、解放军、各地来援民间救援力量等共同行动下被紧急转移。目前，卫辉共成立集中安置点158个，紧急避险转移人口643人，紧急转移安置受灾群众72412人，其中集中安置43007人，分散安置29405人。

专家：几方面因素叠加，卫辉被淹是可以提前预见的

同样遭受暴雨袭击的郑州，早在22日市区街头的积水就开始逐渐退去，市民日常生活慢慢恢复，郑州市防指也将防汛I级应急响应降至Ⅲ级。为何卫辉的水退的这么慢？

中国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生态市政院副院长、中国市政工程协会市政规划委员会副主任吕红亮28日上午接受健康时报采访时指出，此次河南的暴雨大都沿着卫河和颍河向河南的东北角和西北角两个方向迁移，而新乡位于河南省的东北部，卫辉又在新乡的东北部，正好处在这次重大的洪涝事件的下游地区，上游来的雨水在这已演变成洪水，而卫辉本就处于该区域的蓄滞洪区位置，城市地势低洼，加上20日开始的暴雨，造成卫河及共产主义大渠已经在一个较高水位运行，同时河南西北部部分山区水库正在调节水量，“地势低、过往降雨积蓄、上游来水与水库泄水几方面因素叠加，所以这次特大暴雨造成卫辉市被淹是可以提前预见的。但是信息发布、预警不及时，现场调度不到位大大加剧了灾害的影响，比如居民点的疏移、现场交通组织等，都缺乏及时有效的通知和组织调度。”

“几个城市在面对这次特大暴雨、特大洪灾的应急调度上是存在明显缺漏的，我们了解到发布的信息都非常临时，很多时候是等灾情已经到眼前、甚至已经造成了重大灾损后，才做出相关响应。这甚至不仅是卫辉的问题，也不仅是河南的问题，而是因为我们整体的应急保障能力都比较薄弱。”吕洪亮说，“当然，中小城市的御灾能力相对较低，这也是比较普遍的问题，我们在20号郑州发生重大灾害的时候也曾经提出过这样的问题，现在看来是需要正视和高度关注的。”

蓄洪区内要尽量避免布置居民点，设计避险点

吕洪亮指出，一定要做好灾害风险评估，包括纳入极端气候天气风险，像卫辉这种包含国家级蓄滞洪区的城市，在城市基本建设上，应遵循一些基本的原则，比如城市居民点要适当提高、在蓄洪区内要尽量避免布置居民点等，这样在应急时，才可尽量减少转移居民的工作和居民承受的灾害风险；在设施建设方面，此次暴雨洪灾暴露出卫河和共产主义大渠的下泄能力并没有达到预期，说明我们在重大防洪设施的维护工作需要进一步提高，城市内涝治理水平也需要提升。

吕红亮还指出，大中小城市都需要更加详细的重大灾害、事件的应急预案，在此基础上，城市内部应该要做好重大生命线系统的安全保障，包括粮食安全、防护物资、医护系统、应急抢险系统等的保障工作，在做好应急预案和物资调度的同时，还应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做好设施配置的适当冗余，同时城市空间上也要做一定的冗余配置，留有雨洪积蓄和行泄空间与通道，设计好避险点，避险疏散通道，平时做好居民点、社区的自组织建设，应急时居民可以快速转移到安全区域和开展一定的自我救护，保障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电力系统是城市的核心之一，建议把部分布局在地下

“这次还暴露出我们电力和通讯系统存在的重大问题。”吕红亮表示，电力系统是城市的核心系统之一，城市在遭遇暴雨、洪灾、火灾、地震等大型灾害以及战争危险的时候，一旦电力系统中断，供水、通讯系统都将随之受到影响，因此电力系统安全性的保障成为了灾害应对中的重要一环。“在城市的韧性体系建设中，基本生命线系统保持一定的抵御能力和冗余配置，可避免全局性瘫痪，这对支撑城市快速恢复运行也很重要，这不仅包括要有效保障电力系统，大中城市还要考虑备用水源等问题。”

吕红亮还特别提到，“我们的电力系统应该有一个地上地下的联合配比，在面对除洪灾以外的灾害时，地下系统都相对更加安全。建议将1/3的电力系统放在地下，但前提是要做好地上防护，以确保地下空间的安全。”

据中央气象台消息，受今年第6号台风“烟花”北上影响，河南东部将迎来新一轮降水。“按常规情况来看，我估计大概还需要2-3天卫辉的内涝问题可以得到明显缓解，但居民点的恢复和修复工程还将需要更多的时间。”吕红亮说。

“水开始落了！”7月28日中午，昊昊给健康时报记者发来微信，然后是一连串的谢谢，“谢谢救援人员和爱心人士的帮助，谢谢新闻媒体的关注……不过今晚好像又要下暴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刘晓旭对本文亦有贡献）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