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首回归，背后那个中国“老赖”，藏不住了(组图)

每一件兽首回归的背后，都有一个传奇。

12月1日，遗失了160年的马首铜像，结束百年游离，成为了首个回归圆明园的兽首。


目前，包括新入藏圆明园管理处的马首，战火中被劫落海外的十二生肖兽首铜像，已有7件回家：鼠首、牛首、虎首、兔首、马首、猴首、猪首。

每一件兽首回归的背后，都有一个传奇。




前  世

十二兽首，源自圆明园三大喷泉群之一的海晏堂。

设计者，是传教士郎世宁。

最初的设计是想安放西方裸体雕塑，但乾隆不允，认为有伤风化。

熟悉中国文化的郎世宁便中西合璧，设计出了以十二生肖为兽头的铜像“水力钟”。




水力钟，是一个报时喷泉，十二个兽首对应十二个时辰，每个兽首连通一个机关。每隔一个时辰，代表该时辰的生肖兽会从口中喷水。

《教士书札》记为：“以十二兽类分别代表一日十二个时辰，每二小时之内，有一兽，口中涌射喷泉，他兽继之，轮流如此，周而复始。”




每逢正午十分，12兽首口中便会同时涌射喷泉，蔚为壮观。




这座兴建于1759年的华美建筑，据说，是为庆祝乾隆六十大寿而建。彼时龙心大悦，赐名：“海晏堂” 。

河清海晏，国泰民安，然而，天却未遂人愿。

1860年10月6日，英法联军向北京城西北郊进犯，清军残部不战而逃，侵略军直扑圆明园。




10月7日起，英法侵略军涌入圆明园大肆抢掠，亿万文物珍藏被洗劫一空。




携不走者则击而毁之。




10月18日、19日，英军3000余名官兵，连续两天在圆明园四处纵火。

大火三昼夜不熄，一代名园，惨遭焚毁。







兽首成“头牌”

生肖，曾是华夏民族的信仰守护，却因战乱，蒙尘于世界各地，流离失所。

1985年，一个美国古董商在加利福尼亚州一处私人住宅的浴室里，发现了牛首。当时，它正被放在浴室挂浴巾。

在这家花园的水池旁，虎首和马首被当成了园艺摆件，落满了灰尘。

最终，这位“颇具慧眼”的古董商以每尊1500美元，买下了这三件铜首。




几经辗转，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兽首，开始通过各种渠道，重现市场。

1980年，猴首和猪首，曾在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展出，1987年，猴首又出现在了纽约苏富比拍卖会上。

2000年，猴、牛首同时现身佳士得拍卖会，与此同时，虎首也上了苏富比的拍卖展台。

一时间，中国兽首成了各拍卖会的“头牌”。




闻得此讯，国家文物局曾致函两家拍卖行：要求停止在香港公开拍卖圆明园文物，因为它们在法律上属于“战争期间被掠夺的文物”。

1955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提出了现代原则：“任何因战争而被抢劫或丢失的文物都应归还，没有任何时间限制。”

而拍卖方却无耻抵赖，其发言人称：“1987年的拍卖，中国并未发出反对之声。”

最终，两家拍卖行都没有理会中方诉求，拍卖如期举行。

眼看国宝再次辗转他人之手，回归无望。紧急关头，中国保利集团作出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拍下兽首。

此事，被全权委托给了文物专家易苏昊。




最终，易苏昊以740万（加上佣金818.5万）港元拍回猴首，以700万（加上佣金774.5万）港元拍回牛首。

拍卖师落槌，整个拍卖场里掌声雷动，持续时间长达三分多钟。门外，甚至有人放起了鞭炮。

多年后，易苏昊回忆当时情景依然激动：

“买下这三个兽首的时候，不论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全站起来给我鼓掌。因为它里边包含的内涵太多了，有民族的尊严、民族的文化、民族的传承。这也是我此生做的最有价值的一件事。”

两天后的苏富比拍卖会上，易苏昊又以1400万港元拍回了虎首。成交价，几乎是猴首、牛首成交价总和。

至此，遗失百年的圆明园12兽首中的三枚，终于回家。




然而，保利集团参加兽首竞拍后，圆明园兽首价格一路飙涨。

兽首背后的天价利益，让各大拍卖行闻风而动。







二次劫道

鼠首和兔首的回归，很多人会想到法国皮诺家族。

2013年4月26日，法国PPR集团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弗朗索瓦-亨利·皮诺先生代表家族表示：“向中国捐赠流失海外的圆明园鼠首和兔首。”




然而，事情远没有那样简单，真正应该感谢的，其实另有其人。

2009年春，法国佳士得拍卖会，圆明园兔首、鼠首突然现身。




▲ 2009年2月25日，法国巴黎大皇宫拍卖现场

中国外交部严正警告：“拍卖圆明园文物，有悖国际公约基本精神，严重损害了中国人民的文化权益和民族感情。”

中方甚至委托律师将此事诉诸法律。

然而，法国法院作出裁决：驳回要求停止圆明园流失文物拍卖的诉讼请求。

于是，当年从中国抢走两个兽首的法国，在佳士得，上演了“二次劫道”。




拍卖现场，报价从900万、1000万直逼1100万欧元，最终，一位神秘人士以3149万欧元（约2.7亿人民币）的天价落槌，成功拍下了鼠首兔首铜像。

落槌后，笑得最欢的当属拍卖师，此大单仅拍卖行佣金，就超300万欧元，可谓赚了个盆满钵满。

但让人意外的是，此人在拍卖后的3月2日，开新闻发布会表示：

“作为一个中国人，这种时刻应该站出来，我只是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发出我们的声音。但是，这个款，我不能付！”

他解释：因为“拍卖品是非法流失，故无法申报把铜像带入中国境内”。

这意味着兽首流拍，一时间舆论哗然。

此人便是中国收藏家蔡铭超。




▲ 蔡铭超

他还有个身份：中华抢救流失海外文物专项基金收藏顾问。




▲ 2009年3月2日，蔡铭超在新闻发布会上

一位中国青铜器专家透露：蔡铭超此举，使两兽首被拍卖，得到了拖延。

兽首流拍，再重新拍卖，又需长时间筹备。

对抢救国宝而言，的确争取了时间，但“拍下不买”，可不是那么简单。

在商言商，蔡铭超深知“拍而不买”意味着什么。根据法国方面的相关规定：他要承担巨额赔偿，而且不排除牢狱之灾。

更重要的，是信誉。他将被佳士得拍卖行定义为“老赖”，从此，在这一行“身败名裂”。




有人称蔡铭超的行为相当爱国，但也有人称他为“痞子”，装×装到了国外去了，付不起钱举什么牌啊？“有辱国格”。

但真的要起底蔡铭超，只需四个字形容：低调+实力。







“老  赖”

像佳士得这样的世界级著名艺术品拍卖行，不是随便一个买家都可以到场举牌，拍卖行会根据每一位买家过往的拍卖经历，来判断其信用等级。

只有信用级足够的买家，才可以参加，而等级够高的买家，可以获得诸多特权。

比如：不用押金地参与高价藏品的拍卖；不到现场可安排专业工作人员对接进行电话拍卖……

2006年，蔡铭超一战成名。他曾以1.16亿港币，拍下了明永乐释迦牟尼坐像，并一举创下两项世界纪录：

中国工艺品有史以来最高拍卖价；中国私人藏家对艺术品的竞拍价纪录。




此后，他在各大拍卖行的信誉额度节节攀升。

在2009年兽首事件之前，蔡铭超在佳士得的信用额度有3亿以上。这也是他能拍下兽首并“全身而退”的资本。

所以，蔡铭超是具备购买实力的，但他为什么不买？

他认准了一条，这也是他打破行规的原因：偷盗来的赃物，不能被拍卖。




蔡铭超的家乡，在离厦门不远的晋江，那里曾经是中国最发达的服装批发市场。

蔡铭超，也是做服装起家的。

90年代，为“以瓷会友”，蔡铭超开办了一家瓷器公司，借收藏广交圈内朋友，学到了许多门道。

几年后，他挂靠国企“厦门国际商品拍卖公司”，成为拍卖部的经理。

2004年，国家实行艺术品拍卖许可证制，蔡铭超主持了厦门市的首次艺术品拍卖——厦门2004年春季艺术品拍卖会。

一只元代青花瓷器“玉壶春瓶”以88万成交。

“当时，厦门市场古董的价格要比北京、上海等地低得多，升值空间巨大，历次拍卖，95%以上的收藏品都被外地人买走。”

厦门，也从此成了国内收藏家的“淘宝”之地。

2005年，厦门国拍执照收回，蔡铭超自立门户，成立了自己的艺术品拍卖公司。

其实，成立自己的公司前，蔡铭超就已是两大拍卖行的超级VIP，

这次，他赌上身家名誉的“拍而不买”，震惊了世界。

面对业内压力，漫天谩骂，他只说了一句：

“这本来就是中国人的东西，我为什么要给钱？”




有不少国人大骂：“把中国人的脸都丢尽了，还自以为是民族英雄！”

但事实证明，他的选择可能是对的。

此事后，法国前总统弗朗索瓦首次访问中国，法国富豪弗朗索瓦·皮诺更承诺将兽首归还中国。

4年后，未花一分一毫，两尊兽首，回家了。

可能有人会说，这是法国人捐赠的，与他何干？

事实上，捐赠两尊兽首的这个法国豪门，是佳士得拍卖行的大股东。

捐赠，当然有所图谋。

就在法国皮诺家族发表捐赠声明后，4月，佳士得对外宣布在中国上海设立独资公司，成为首家在中国大陆获得拍卖执照的境外公司。

很多事情，不言自明。




而如果当年不是这位中国“老赖”，赌上了身家信誉，孤注一掷，两尊兽首，便会被他人捷足先登。

现在，又不知流落何方了……




回  归

2003年初，猪首，在美国露面。

经过努力争取，美国藏家同意将猪首转让给一家基金会。

2003年9月，何鸿燊向该基金捐款600余万元将猪首铜像购回。

其后转赠给保利集团，存放在北京保利艺术博物馆予公众观赏。

猪首，成为了唯一以公益方式回归的兽首铜像。




捐赠仪式上，何鸿燊说：

“国宝回归，不但见证了中国百年屈辱的历史，也激发了中华民族自豪的爱国热情！我很荣幸将猪首铜像捐赠给保利艺术博物馆收藏，希望能够带动更多人士，参与抢救流失海外文物的工作。”




▲ 斯人已逝，致敬赌王！

由于乾隆皇帝属马，当年贺寿铸造时，马首的做工最为精致，艺术价值也最高。

2007年10月，马首以6000万港币天价，上了苏富比拍卖台。

但是，这次拍卖没有公开进行。

苏富比安排寄卖人与何鸿燊进行了私下协商，何鸿燊先生再次以6910万港币的价格购得，并捐赠给了国家。




跨越近半个世纪，耗费数亿资金，十二生肖兽首中的七枚国宝，历经辗转，完璧归赵。




1840年鸦片战争以来，有超1000万件中国文物流失到欧美、日本和东南亚国家及地区。

目前，我国尚有千万余件文物，流失海外。

2020年11月，据国家文物局介绍，过去五年，以政府间追索返还合作方式回家的中国文物艺术品达1242件。

2016年，加拿大归还一对19世纪建筑木件；

2017年，埃及政府返还13件钱票等文物；

2019年，美国政府返还361件套流失文物；

2019年，意大利政府返还796件流失文物；

2019年，土耳其政府返还陶俑及浮雕文物；

以2020年11月，埃及政府返还31枚中国古钱币。




  

龙首、狗首、蛇首、羊首、鸡首，至今，仍下落不明。

2009年4月27日美国媒体曾报道，住在美国弗吉尼亚山区小镇的华人郑安迪称，曾在旧货店以1000美元购得一狗首铜像。

从外观、材质和大小判断，他认为极可能是12兽首铜像中的狗首铜像。

旧货店老板声称，该铜像由他人寄卖，来源不详，卖主开价1000美元，绝不还价。

郑安迪细细端详盘算后决定买下，但他既无财力也没机会为狗首铜像验明正身。

值得一提的是，在2003年，香港一家拍卖行拍品中浮现“狗首”。遗憾的是，其身份未能得到许多专家的认可，只好以撤拍而告终。

2009年3月深圳卫视报道：

中国台湾收藏家王度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下落不明的圆明园龙首，曾出现在台湾。

王度说，龙首在上世纪80年代状态良好，当时价值就为四五百万台币。

其收藏者原计划让龙首现身拍卖，但鉴于鼠首和兔首遭遇的风波，估计短期内不会让龙首现身，一丝曙光，再次幻灭。




劫落文物归来，中间隔着国家的界限、利益的纠葛、时间的沉淀，何其艰难！

但相信终有一日，属于中国的国宝，必将全部归一。




民族弱，则文物失；

民族强，则文化兴。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