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失踪 警察看到有人戴猪八戒面具 发现了阴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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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我挺羡慕双胞胎的生活。比如我办公室有一个同事,是双胞胎,但她和姐姐长得不那么像,她用姐姐的美照在网上勾搭靓仔,而姐姐的发言稿都是她帮忙写的,姐妹俩取长补短,非常和谐。

但这个念头最近被打消了,因为不是每对双胞胎都这么团结友爱。

有个双胞胎女孩说,做双胞胎是一件很恐怖的事,因为她随时有可能被替代。




姓名:童晓丽

身高:162cm

身份证证号:XXXXXXXX

……

——童家旺在一张纸上写好了所有信息,揣着这张纸,独自一人去了派出所。

他要报案。从上周六晚一直到这周四下午,自己22岁的女儿童晓丽一直不见人影,手机也关机,所有社交账号都像关闭的电台一样静谧。

童父表情严肃但很镇定,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那张纸递给接待的小民警,“省着让你们麻烦了。”

这么淡定周到的家属不多见,小民警接过那张写满童晓丽信息的纸,有点诧异,“怎么这么多天才来报警?”

童父说女儿之前也爱跑出去玩,也有过夜不归宿,可这次5个大夜过去了,人没回来,还失联了。民警问童晓丽有没有男朋友,童父坚定地摇了摇头。

但童父对女儿的“个人情况”似乎不像他以为的那么了解。我们查到,周六当晚,童晓丽和一位叫周明昊的23岁男孩入住了本地的花样酒店。

酒店前台的监控里,童晓丽像是喝多了,一只胳膊软绵绵地搭在周明昊肩膀上,连身份证都是周明昊从她包里翻出来的。周明昊甚至借了一个轮椅推着童晓丽进房间,之后两人就一直没出去过。

直到周日早上九点多童晓丽出来了,还是被周明昊用轮椅推着,两人上了一辆别克GL8商务车。车子七拐八拐后彻底从监控里消失。

有限的画面里,司机竟然戴着一副诡异的猪八戒面具。





“猪八戒”驾驶的那辆GL8车牌是假的,我们一时无法锁定车主,而酒店的监控画面里却藏着让我头皮发紧的信息——

客房走廊的电梯口,周明昊在摁电梯的时候,手有一瞬离开轮椅扶手,而就那一瞬,靠在他身上的童晓丽直挺挺地歪向一边。我心里已经隐隐有了判断。

再放大看,坐在轮椅上的童晓丽腰前放着一个背带很长的背包,像是用长背带把她捆在了轮椅靠背上,为了让她能在轮椅上坐得住!

我脑子正飞快地转着,突然,有两只手重重地压在我肩膀上。我回头一看,是刑警队跟我最铁的老家伙“照明灯”,他姓赵,40来岁,马上就秃了还总爱摸自己脑袋。

老赵跟我并排坐着,冲监控录像吐烟圈,“看来这女娃子已经没了。”

昏迷的人和死去的人状态是不一样的,昏迷虽然没有意识,但生物功能基本正常,身体会发软。只有尸体才会给人一种僵硬感,尤其是散发出来的那种“死亡气息”,很有压迫感,在高清摄像头下能让人隔着屏幕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案子有了眉目,嫌疑人就摆在那,如果童晓丽遇害,那么酒店入住信息、监控画面都指向叫周明昊的这孙子。

我和老赵带人敲开了花样酒店2006号的房门,把里面很不情愿的小情侣请了出来。这是童晓丽失踪前最后出现过的地方,是取证的重中之重。

但周明昊和童晓丽走后,酒店阿姨第一时间打扫了房间,而且之后一直有人入住。我大体查了一下卫生间和房间角落,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只能寄希望于酒店阿姨。

阿姨不假思索地说:“房间很干净,被子都叠好了——但这实在不像周明昊的风格。”

周明昊是花样酒店的常客,之前每次来都把房间弄得很乱,垃圾桶都堆满,但那天居然没留垃圾。而且还有一点很奇怪,他把房间的床单拿走了。一般客人不会这么干,所以她记得很清楚。

“这又是祸害了谁家的姑娘。”酒店阿姨背过身忍不住叨叨。

周明昊家境优越,父亲周志远是当地昊远出口贸易公司的老板,身价千万。周父有意让儿子接手国外的分公司,所以之前周明昊被送到国外上学,这阵子毕业了就先在国内晃悠。这位“周公子”在自家地盘也彻底放松了,几乎每晚都在酒吧迪厅。因为长相不错又舍得花钱,每周都会和两三个女孩在花样酒店开房。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找到重大嫌疑人周明昊。我们追查到周明昊的手机信号最后一次出现是周一当天夜里,山区的边缘地带。

距离童晓丽失踪已经过去5天,没人知道这兔崽子还在不在山里,如果只是玩我们的障眼法,我们却贸然带人搜山,铁定会耽误救人的进度。

“我们都改警犬大队算了!”老赵一下笑起来,像弥勒佛似的用肥大的嘴唇叼着烟靠着椅背往后仰,阴阳怪气地嚷嚷。

老赵是队里出了名的“爱偷懒”,他从来不干搜山这种苦活,比起跑腿,他更愿意动他的秃脑袋瓜,“要是我孩子好几天不回家,我会急得狗一样在山里乱转!”

经老赵这么一闹腾,我倒想起来点不对劲的地方:女儿消失5天才报警,而且还提前把女儿的个人信息都准备好,童晓丽的母亲却全程没露面——这做父母的,是不是有点过于“镇定”了?



童晓丽的父母在建材市场里有一家店,我们到的时候正值市场要关,只看到童母一个人眼神直愣愣地坐在店门口。我们和她说了好几句话她都反应不过来,看上去受了很大打击。

这时童父从后屋进到店里,他长脸、消瘦,皮肤被晒得很黑,额头上布满皱纹,一双眼睛里全是血丝。听我们说来了解童晓丽的情况,童父强打起精神,表现得很客气。

我问怎么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来开店,童父两手一摊说没办法,很多货都订出去了,顾客会按时来取,他们不开门会耽误人家装修房子的工期,要赔不少钱。

童父掏出一盒红塔山,熟练地给我们一一散烟,看大家都不接最后才给自己嘴里塞了一根点上,然后蹲在一边,像是和我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我们这活计不比你们,你们那是铁饭碗。”

童父早年下岗,一直跟着原同事在建材市场打工,熬了好多年才开起这家小店,“全家的开销都指望着呢,根本耽误不起。”

童父说晓丽是很让他们操心的孩子,大学毕业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自己就想让她到自家店里帮忙,但女儿有些不情愿,觉得守在店里太无聊,每天晚上不是K歌就是去夜店疯玩,经常凌晨才回家,第二天睡到中午。

“每次都要我打电话催才慢悠悠来看店,来了也是在那吃瓜子看电影,根本不招待顾客。”童父明显对自家女儿不太满意,言语中带着情绪。

这时,童母突然站起身,走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们问,“我女儿还活着吗?”

我没有给出心里的判断,转开话头,提议去家里看看。

童父带路走向停在商店门口的一辆幸运星,老赵笑嘻嘻地过去搂住童父,“我们的车能坐下,你也省点油。”童父点点头表示感谢。

走进童晓丽的房间,我一下就愣住了——屋里有两张床,桌上的照片里,我分明看见了两个“童晓丽”!



照片里另一个“童晓丽”是晓丽的双胞胎姐姐,童晓佳。两人长得非常像。

“怎么不早说还有个姐姐?”民警有点来气,责问道,童父赶紧过来解释,“这和晓佳有什么关系?再说你们也没问这些啊。”

童父说,姐姐童晓佳争气得多,上的是全国重点大学,也刚毕业,“当年高考,晓佳的成绩就像比晓丽多算了一科似的。”姐姐的性格很文静,一点不像妹妹那么野,她几乎不去乱糟糟的娱乐场所,而且刚刚考入了一个有编制的单位,这周一才去报的到。

说起文静乖巧的姐姐,童父的语气明显舒畅了许多。

突然又冒出一个长着跟失踪的童晓丽一模一样脸的人,这感觉有点奇怪。

我拿起姐妹俩的合照,发现姐妹俩穿得并不一样,“哪个是童晓丽?”

童母告诉我,粉色衣服粉色头绳的是姐姐晓佳,黄色头绳黄色衣服的是失踪的妹妹晓丽。我盯着照片看了半天,像找不同似的,可除了颜色还是没看出这两张脸有什么区别。



我注意到房间桌上有个透明塑料袋,里面有一袋已经打开的瓜子和一包卫生巾。我突然想起刚才在建材商店里童父说的,喜欢吃瓜子的是失踪的小女儿童晓丽。

看来双胞胎不只相貌一样,爱吃的零食也一样?

我看了看床头的垃圾桶,里面除了瓜子皮没有其它什么垃圾,“这房间平时都这么整洁吗?”

可能没想到我会突然问这么一句,童母回答的时候有点磕巴,“晓丽,啊不,晓佳几乎两三天就收拾一下。”

我没再多问,转身去了卫生间,童父也跟在我身后,但让老赵拦住了。

我趁着老赵掩护我的时候抓紧检查卫生间,垃圾桶里有使用过的卫生巾,这证明卧室里那包卫生巾和瓜子的主人没有失踪。卫生间里还挂着条粉色毛巾,我凑近闻了一下,有香水味,和童晓丽那张床上的一样。

童父童母的表现不太老实,我得尽快找到这两天见过并且熟悉姐妹俩的第三个人——比如,一个卖瓜子和卫生巾的超市老板。

我拉上老赵,在童家小区周围见超市就进。怪就怪塑料袋上没印超市的名字,但卫生巾和瓜子上的价格标签显示是同一家,而且用透明塑料袋装卫生巾这种比较私密的女性用品,说明买完很快就能到家。

不到20分钟,我和老赵就找到了那家超市,超市门口还有监控。

超市老板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姐,开这超市五六年了,附近住家都很熟,我挑了两包烟,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

提起那对双胞胎姐妹,大姐说一开始也有点分不清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但后来知道了,因为姐俩从不穿一样的衣服。“姐姐爱穿粉色,扎个马尾,总是很文静地笑,对人很客气。妹妹有时候把头发弄得五颜六色的,还烫各种稀奇古怪的头,耳朵上有一排耳钉,肩膀上还有个小太阳纹身,几乎天天都来买瓜子。”

“都说双胞胎什么都一样,姐妹俩肯定都喜欢吃瓜子吧”,听我这么说大姐笑了,告诉我姐姐不爱吃瓜子,之前姐妹俩一起来姐姐还说妹妹,瓜子壳很脏。

“但昨天姐姐来买瓜子了。”

喜欢瓜子的童晓丽已经失踪,而不喜欢瓜子的童晓佳却刚刚买了瓜子?我追问超市大姐,你能认清吗,穿粉色衣服了?大姐说那倒没有,但梳着马尾呢。

我们决定直接在超市门口等童晓佳下班。习惯、爱好、穿衣打扮,哪怕长相都能“模仿”,也不能真的让两个人“换命”。更何况现在其中一个可能一条腿已经迈进了鬼门关。

我们在超市门口踩灭最后一根烟的时候,一个背着单肩包,穿一身西服套装,扎着马尾,和失踪的童晓丽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出现了。



我和老赵紧走几步,拦在她面前。

老赵皱着眉头背着手,嘬着牙花子故作惋惜,“可惜了可惜了,这么好的女娃子,冒名顶替自己姐姐,还抢了姐姐的工作!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

老赵故意把“冒名顶替”和“犯法”加重了语气,还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快光了的脑袋,这老油条开始上套路了。

可面前的女孩没有我们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工作证和身份证一并递了过来。

我一眼就看出工作证上的照片是童晓佳,而站在我们面前的人是童晓丽。姐妹俩有一样的鹅蛋脸,翘起来的小鼻梁,虽然眼睛不大但很有灵气。只是我面前的女孩门牙上有轻微的豁口,肯定经常吃瓜子。

双胞胎互换身份不是什么新鲜招,我严厉地告诉童晓丽,且不说我有多少种方法证明你到底是谁,单说你能在你姐单位多久不露馅?

童晓丽沉思了一会,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管老赵要烟。

我腿还没迈出去,这小姑娘的第二句话就让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旁的老赵嘴唇也抖了一下——

“我杀了周明昊!”

审讯室里,童晓丽缓缓坐下,还不忘整理一下裤子。我惊讶于这个年轻女孩居然有这么强大的心理素质。

童晓丽说,起因是自己跟姐姐童晓佳说正在跟周明昊处对象,但总感觉对方不是真心对自己,姐姐就提议要不要像小时候那样互换身份,去帮忙“考察一下”。

姐妹俩因为长得太像,从小就爱互换身份和身边人开玩笑。中学时一个男同学喜欢文静的姐姐,童晓佳不知道怎么办,童晓丽就出了个主意:装成姐姐和对方约会。姐妹俩常用这一招“检验”追求者是不是真心的。

但姐姐好演,妹妹不好演——童晓丽抽烟、有纹身,性格外向爱闹,姐姐童晓佳比较安静,只要少说话就不会露馅。所以很多时候身边人能识破童晓佳在扮演妹妹,却看不穿童晓丽在装姐姐。

童父童母也对姐妹俩的小把戏心知肚明,甚至还想换到“正道”上用用。高考那年,童父曾想过让童晓丽再复读一年,等第二年让成绩好的姐姐假扮妹妹替考。好在童晓丽当年超长发挥够到了本科线,这出“替考大戏”才没上演。

听到姐姐主动提出来代自己和周明昊约会,童晓丽觉得自己的如意算盘成功了一半。

“我羡慕姐姐有个带编制的工作”,可她知道凭自己这两下子肯定考不上,就想着让男友周明昊把姐姐灌醉带到宾馆。她只要事后埋怨姐姐抢了自己男朋友,姐姐肯定会和她解释,求她原谅,自己再提出用好工作来交换。

整个计划看起来万无一失,是自己最擅长的“交换游戏”。可男友周明昊却把一切都搞砸了。

童晓丽周一当晚约周明昊到山里一处叫“悔过桥”的地方见面,没想到周明昊一来就说自己已经成杀人犯了,他失手弄死了童晓佳。还变脸威胁童晓丽,如果被抓,第一个就供出童晓丽,毕竟都是受她指使事情才搞成这样的。

童晓丽更生气,她叮嘱过周明昊别伤害姐姐,现在居然反过来咬她一口,于是趁周明昊不注意,从后面砸了一棍子,周明昊就跌进河里了。

供述完犯案经过,童晓丽身体前倾,表情诚恳地问我们,“我是为姐姐报仇心切,会不会轻判?”

这么个才22岁的女娃居然能为了一份工作设计陷害自己亲姐姐,自私到这种地步实在让人恨得牙痒痒。民警没理童晓丽,说那周明昊是你儿子啊你让干甚就干甚!童晓丽一下收回诚恳的表情,扬起头轻蔑地说,那当然,他是我男朋友。

“你姐的尸体呢?”民警继续追问,童晓丽却开始绕弯子,说当时太着急太紧张了,没来得及问。

“你是给你姐报仇,居然连你姐的尸体都不问就下手了?周明昊尸体在哪总知道吧?”民警声音越来越大,童晓丽却低下头,不再说话。

“周明昊是怎么杀害童晓佳的?”童晓丽依旧拒绝回答,把头埋得更低了。

我们连夜赶去童晓丽说的山里那处“悔过桥”,可桥下除了湍急的河水,什么都没有。

两起命案,我们却连一具尸体都找不到。



周五一早,昊远外贸公司的老板,周明昊的父亲周志远突然自己找来派出所报案,他23岁的儿子周明昊被绑架了,他收到了绑匪的短信——

你儿子在我手上,拿200万来赎人,子债父还也算天经地义,后天(周三)晚上十点,在山里悔过桥的桥头,只准你一个人来,交完钱第二天(周四)你儿子自然会回到你身边,你可以报警,这是你的权利,但这辈子都别见你儿子了!

按着童晓丽的说法,这周明昊不是已经被她杀了吗,怎么又被人绑架了?

老赵把手机递给我,还不忘挤兑周父,“这是赎金交了,人没回来,想起我们来了啊。”

短信发送的时间是周二上午,但短信里却用括号标注了“后天”是周三,也就是说这短信是周一就编辑好的。我想起周明昊手机信号最后消失的时间就是周一,地点也是在那片山林附近,这又和童晓丽的供述对上了。

周父满头是汗,受了老赵的挖苦眼睛和嘴都拧到一起了,用古驰的手包使劲拍着自己大腿,“我不敢报警啊,谁知道这小子在外面招惹谁了,我要是报警了绑匪伤到我儿子怎么办!”

发短信的是个外地的号码,我用周父的手机回拨过去,提示已经关机,我赶紧安排民警查机主信息。

绑匪对周父心理的拿捏非常精妙,首先,绑匪肯定知道周明昊杀害“童晓丽”的事,想借此敲诈一笔横财,却不贪心,只要200万,这对于周父这种千万身家的人来说小菜一碟。看来比起巨大的数额,绑匪更在意赎金能不能顺利到手。

再来,绑匪对当地山里一座石桥的名字这么清楚,基于这两点,绑匪应该是本地人,还知道周明昊的底细,甚至很可能认识这对父子。

我冷不丁问周志远,来取赎金的是两个人还是三个人?

我故意没问他是几个人,想看看他的反应,周父像从老赵那解脱了一样,抹了把汗,却说没看到谁取走的赎金,“当时就把装钱的编织袋放在桥中间就走了,没敢继续待在那。”

老赵说你这么精明的生意人,人都没看到就把钱扔那了?周父说当时光顾着救儿子,哪能想到这些啊。

我们进一步核实,发现那两天周父确实在筹集现金,自己儿子被绑了,要的钱对他来说还不是大数,自然可能乖乖就范,这解释不算合理但也合情。

只是,短信里还是有些地方说不通:绑匪没有逐步试探,直接一条短信把时间、地点全发过来了,说明他有十足的把握周父不会报警,但眼下赎金已付却不放人,是想继续敲诈?可周父说除了这条短信,绑匪没再和他有任何联系。

难道已经撕票了?

突发状况接二连三把案情搅得越来越浑,我想起师父小黑哥曾经教我的,有时候嫌疑人的说法、受害人的说法、我们自己找到的确切证据,就像三个圆,前两个圆可能真真假假各执一词,但这三个圆交叉的部分,就是突破点。

在童晓丽的供述里,她杀周明昊的地点是那座悔过桥,绑匪约周父交赎金的地方也是那座桥,而我们追踪到的周明昊手机信号最后消失的地点也是在那座桥附近——悔过桥,那就是三个圆的交叉点,那儿一定还藏着什么秘密。

我们决定再去一次。



我把车窗全打开,看着沿路的山和林子,心想这周明昊要是被撕票了往哪一埋,我们上哪找去。

我挺想抽根烟,但山里禁烟,我用尽浑身力气使劲深呼吸了几口,漫山白桦林的气息夹着草木的清香涌进鼻腔。

“这他妈还得为周明昊这号人服务。” 老赵手握方向盘,撇了一眼前面周父的车,发了一句牢骚,

悔过桥全长差不多八十米,连接着两座山。桥身有几个桥洞,桥面有点缓坡,周父指着桥中间说,赎金就放在那了。

水泥桥面上没有任何可疑痕迹,我又扒着桥栏杆往下看,水流湍急、清澈,里面星星点点有些露出河面的石头,阳光一照,晃出让人不敢直视的白光。

突然,我发现白光里有几块石头似乎不一样,其它露出河面的石头表面会被河水冲洗得很干净,呈现出石头本身的颜色,而这几块石头上带泥,颜色较深——可能被人翻动过。

老赵也发现,这几块石头附近有个长方形的浅坑,边缘很齐整,像是用铁锨挖出来的。他脱了鞋和袜子跳进河里,人肉测量了一下:河水最深的地方能到膝盖,最浅的位置差不多刚刚没过脚踝。

我俩对视一眼,这坑估计是想拿来藏尸的,但又有点浅,很可能绑匪挖完坑发现河里藏不住,又换地方毁尸灭迹了。

我站起身原地转了一圈,桥的四周全是林子,看来真得叫警犬来了。

我在岸边找了一块平整的石头一屁股坐上去,和老赵一人点了一根烟。民警在满是石头的河床里一直忙到快天黑,依然没有发现拖拽尸体的痕迹。

漫山遍野,我们不见周明昊也不见童晓佳,连周父那200万赎金也像被河水冲走了一样全然不见踪影。只剩这座目睹了真相却一言不发的悔过桥静默伫立,继续注视着带着各异目的来到此处又从它身上穿行而过的人。

他们的内心无一例外,都与这座桥名字的含义背道而驰。

老赵狠狠吸了几口烟,把烟头弹进河里,说现在基本能确定的只有一点:童晓佳已经死了,如果其他人的话都不能尽信,那最先说谎的就是报警的童父。他当时红口白牙说的可是小女儿童晓丽失踪了。

这姐妹俩互换身份,就算演得逼真瞒过了外人,又怎么可能瞒得过自己父母?童父为什么要报假警?

我们还得再会会这个男人。

“拖了几天才报警,就是怕晓佳的工作保不住。”

童父说自己这一招“偷天换日”其实是为弥补他当年一个遗憾。童家旺当年参加工作时有两个选择:事业单位,企业。事业单位的工资没有企业的高,当时童父家里穷,他想去企业多赚点钱。

可档案关系先一步落到事业单位了,为了不去,童家旺想了各种办法,说自己身体不好,甚至装成跛脚不去上班,最后硬是拿一辆自行车和人家换了一份企业工作。

但后来企业效益不好,童父下岗了,事业单位的编制成了真正的铁饭碗。和他换工作的人当了基层小官,跟着单位分了一套价格便宜的集资房。

这事在童父心里一哽就是20年。

后来童父到处打工,中间也自己做了些小买卖,但辛苦不说,还得给客人赔不是,工商税务派出所的各类检查也得笑脸相迎。这个小老板还是感觉自己是个“底层人”,低人一等,在亲戚朋友面前始终抬不起头。他还是羡慕有编制的铁饭碗,就把希望寄托在了两个女儿身上。

大女儿童晓佳没让他失望,也听他的话,毕业就安安分分考了个有编制的工作,他终于能在外人面前挺直腰板了。但事业单位报到在即,大女儿却不见踪影,只能让小女儿童晓丽代替姐姐先去单位报到,看工作稳了他再报警。

眼巴巴等了20多年,他可容不得在这件事上出一点差错。

童父抹了把眼泪,强打起精神,终于问出了那句可能在心底翻搅了好多天,一个父亲最想问的话,“你们知不知道我大女儿童晓佳到底去哪了?”



童晓佳大概率已经死了,紧接着最大嫌疑的周明昊被人绑架,最后见到他们的应该是花样酒店门口那个戴着猪八戒面具驾驶GL8接走他们的人,可再之后就连车带人一起“人间蒸发”了。

我们手里仅存的一条线,就是顶替了姐姐的班,并且口供里提到悔过桥、周一晚,时间地点和我们掌握证据都吻合的童晓丽,她肯定和这两起案子都脱不了干系。但我们摸不清这个女孩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她之前说杀了周明昊似乎是在给我们放烟雾弹,可撒这样的谎有什么好处?

我们再次提审了童晓丽。

民警把之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童晓丽也没不耐烦,按照之前的回答又来了一遍。当民警再次问到周明昊的尸体怎么处理的,童晓丽又低下头不吭声了。

民警缓和了下语气,问她怎么和周明昊去的悔过桥,童晓丽说是开着家里的幸运星载周明昊去的。

我隔着玻璃给民警发信息,让他诈一下童晓丽。民警不动声色,继续问——

“给周父发短信是谁的主意?”童晓丽明显愣了一下,抬起头,嘴巴半张,“是我和周明昊一起商量的。”

“短信发了什么?”民警又问,童晓丽又陷入沉默。

老赵这时候晃晃悠悠走到童晓丽面前,说:“女娃子,有什么苦衷就讲出来,说完好早点回去,明天还得上班呢。”童晓丽嘴角却露出一丝很淡的笑意,像是在说,你可别拿我当小孩子哄。

老赵转过身,一边伸着懒腰往出走,一边不咸不淡地扔给童晓丽一句,“绑架可是重罪啊!”

此话一出,只见童晓丽猛地抬起头,语速突然加快,情绪激动地说:“我没杀周明昊!更不知道是谁绑架了周明昊!刚才都是瞎说的!”

老赵出来关上门,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他栽了,栽在一个被他叫“女娃子”的22岁女孩身上。

老赵主动提“绑架”是想看看童晓丽的反应,结果童晓丽听到后立马翻供,说明她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我们没有在悔过桥找到周明昊,不管是人还是尸体。而且周明昊很有可能没死!童晓丽突然的反应也很像确实不知道周明昊被绑架。

老赵不再摸自己的光头,而是拍着光头连声说,“阴沟里翻船!玩儿了一辈子的鹰被这么个女娃子啄了眼!”

此时的我们非常被动,童晓丽到底杀没杀人,甚至哪句话是真哪句是假,我们都不能确定。我们手里没有什么证据,办不了她,她也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敢翻供和我们周旋。

而童晓佳死不见尸,周明昊又人间蒸发,甚至连死活都不知道——一个凶杀案,如果连尸体都找不到,对量刑会有非常大的影响。

我捏着鼻梁低着头,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集中精神,反复回放童晓丽的供述。

一个人撒谎,最根本的动机是要掩饰自己真正在意的东西,或者,在意的人?

当我听到供述里“幸运星”三个字的时候,深深呼出了一口气。

我终于找到了童晓丽的破绽。



童晓丽提到的那辆“幸运星”我其实见过,就停在童家建材商店门前,没啥特别,但是辆手动挡。

这点很有意思,去悔过桥的路是有很多弯道和上下坡的山路。我估计二十来岁的女生不一定会开手动挡的车。

民警一查,果然,童晓丽只有自动挡C2的驾驶证。

我绕着那辆幸运星转了几圈,先检查了四个轮胎,经过这些天的正常路面驾驶,山林里的泥土已经跑得不剩什么了,车内有各种装修用的工具,驾驶位的脚垫上还留着很多泥土,我试着提取了一些,准备用它们与悔过桥山林的泥土做成分比对。

所有门把手和车玻璃都刷了一遍指纹,希望能从中提取出周明昊的,这样就能证明他上过这台车。但因为这期间不同的人反复开关车门,指纹全是花的,车内也没有找到属于周明昊的其他痕迹。

从车后座钻出来的时候,我都有心思把车拆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车外,发现雨刷器下排水孔的位置,有一片白桦树叶。我赶紧让老赵查除了山里还哪有白桦树,结果这树在本地独一份,只有悔过桥那片山林里有。

这辆幸运星果然去过悔过桥,但开车的另有其人。

我们找到了这辆幸运星的车主,童父童家旺,这车平时除了他基本没别人开,但他却不承认去过悔过桥。

我把车上那片白桦树叶拿给他看,他居然要上手来抢,被眼疾手快的老赵用肚子顶到了一边。

我告诉童父,现在把一切都扛下来的是你女儿!童父一下子泄了气,老赵趁热打铁追着问,“是用棍子袭击周明昊的吧?”

老赵也是赌一把,结果童父被这么一诈,当即承认,确实是自己用棍子把周明昊打翻到桥下的。

因为自己当时被口出狂言冒犯他和女儿的周明昊激怒了,就照着周明昊的后脑勺敲了一棍子。周明昊当场栽下了桥,他吓坏了,连往桥下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他一直后悔自己没问出来大女儿童晓佳去哪儿了,但对于周明昊被绑架和索要的二百万赎金的事,童父说自己完全不知情。

童父救女心切失手杀人,一切似乎都合乎逻辑,可我们拿到童父口供还没捂热乎,童晓丽却第三次翻供,她说是自己杀了周明昊,因为只有周明昊死了,自己联合男友算计姐姐这个秘密才能永远保存下去。

“小时候明明我更受宠爱”,因为性格活泼好动很会逗家里人开心,而姐姐童晓佳是个闷葫芦,家人都更喜欢自己。但随着年龄增长,文静的姐姐“更像女孩”,各种学习、竞赛的奖状总往家里拿,而童晓丽喜欢和男生称兄道弟,还经常跑出去惹祸,让父亲很头疼。每次家长会父亲都得遭受一次“冰火两重天”的考验,慢慢的,家人都更喜欢姐姐了。

她不甘心被家人这样对待,就想联合男友对姐姐童晓佳下手,霸占姐姐的好工作也是为了让自己在父母那儿更受重视,心里地位超过姐姐。

童家父女都承认是自己杀了周明昊,对绑架这茬却绝口不提——绑架和杀人,谁不知道哪个罪名更重?

这父女二人中肯定有人说谎,但案子却因为两份矛盾的口供再度陷入了死胡同。

我们只能转变思路,如果他们真不是绑架周明昊的人,那知道周明昊杀害童晓佳,并且最后见过周明昊的,就剩酒店门口那辆驾驶GL8的人一个了:假牌照、猪八戒面具,此人明显是有备而来。

监控视频的截图有几千张,我们只能像大海捞针一样根据来去时间大致推算,却怎么也找不到那辆幽灵一样的GL8。

但翻来倒去看了无数遍之后,辛苦不算白费,我从中抓到了一个“意外收获”。



在一张监控截图里,我找到了另一辆GL8,这次是真车牌。而驾驶位上坐着的人,是周明昊的父亲,周志远。

我们找到周父时,他正从公司的卫生间出来,我挑起眼皮盯着他看。

周父个子不高,啤酒肚不小,衬衫的扣子都快撑开了,腰上菲拉格慕的腰带都快看不见商标了。他手扶着腰带,嘴里叼着烟,眯缝着眼睛。见到我们又赶紧把烟头踩灭,露出一副要哭的表情,说早知道这种情况还不如不让儿子回国了。

我说确实不应该回国,周父没有接我的话,转而问我,“我儿子找到了吗?”

“即使找到了也回不了家了。不光他回不了家,你也走不了!”周父听我这么说一下激动起来,一改刚才悔恨难过的表情。

我丝毫不让步,指着他的脸——“猪八戒的脸都比你干净!”

周父大声喊着,你们警察调查清楚了吗!我一年为地方财政纳多少税你们知道吗?这要是在国外,都是我们这些纳税人养着你们!他把夹在腋下的爱马仕手包拿到手里,指着我和老赵吐沫横飞。我往后挪了一步,心里却更稳当了:儿子被绑架生死不明,当爹的还有心思换手包?

老赵迎着他,用肥大的身躯替我挡着,讥讽道,“绑匪除了给你发短信,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讲?”周父像个被抓到了小辫子的土财主,“警察找不到人,跑这为难受害人家属!”我们懒得和他废话,马上对他展开了全方位的调查。

周志远的通话记录显示,周二那天除了要200万赎金的短信外,更早一些时间还有一条通话记录,是对方打给周父的。机主信息是个年轻人,找到他的地点却让我们有点意外,当地富人区的一个别墅。

机主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出头,我问他认识周志远吗?男孩不假思索地说周明昊的父亲嘛,他和周明昊是一起玩的朋友。

老赵直接问他,那天电话里说了什么,男孩的话却让我和老赵倒吸一口凉气,“是周明昊用我手机给他爸打的。”

男孩说,周二那天早上,周明昊一身狼狈摁着他家门铃,说是被人抢劫了,还让他去给门口的出租车司机付车费。

周明昊是背着他打的电话,说了什么他也不清楚。他建议周明昊报警,但周明昊一听就赶紧打断他。后来周明昊就走了,两人这几天都没再联系。

周父开的那辆GL8登记在一家租车公司,我们根据租车公司提供的车辆行驶轨迹,发现它在几百公里外一座人少得像鬼城的小区里停过一段时间,周明昊名下有一处房产也在那儿。

我们决定碰碰运气,直接赶到那栋房子,发现周明昊正全须全尾地戴着耳机,穿着拖鞋,打游戏。

老赵上去就把他耳机扯下来了,说小子,我们找你找的好苦啊。我也蹲下身凑近周明昊,他的眉毛经过精心的修剪,我说:“你以为床单拿走了就没事了?”

老赵也点着周明昊,“都这时候了别藏着掖着了,童晓佳在哪呢?”周明昊直愣愣来了句,“不在这里。”

老赵突然笑了,“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我也被传染了,接了一句“隔壁王二不曾偷嘛。”

民警把周明昊从沙发上拉起来,他嘴里喊着为什么我们不告诉他有请律师的权利,老赵伸出肥大的巴掌,他吓得直缩头,像个小鸡仔一样被拎着衣服领子塞进了警车里。

老赵拍了下我肩膀,说这里交给你了。

那是一间中式装修的豪宅,地上一层,地下一层,全屋都是订制的木质家具,应该价格不菲。我闻了闻,屋里没有尸臭,证明尸体保存完好,我戴上手套和口罩,准备开始干活。在周明昊被带出门的时候,我注意到他下意识瞥了一眼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我快步走下楼梯——

地下室里,一个大冰柜杵在那儿。我紧了紧手套,把冰柜外面的痕迹都提取好,这将是周明昊罪行的铁证。

冰柜里,童晓佳裹着花样酒店2006房间的床单,安静地躺在里面。



周明昊那段时间有些懊恼,因为一直没有“拿下”童晓丽,一起玩的哥们都笑话他这次栽了。周明昊可受不了这种冷嘲热讽,扬言当晚肯定把童晓丽拿下。

周明昊那晚非常高兴,直夸“童晓丽”淑女的头型很清纯。其实周明昊当晚喝酒时,几个回合就看出来跟自己约会的不是童晓丽。童晓丽之前喝多时曾和他说过自己有个双胞胎姐姐,俩人长得一模一样。头型能变,耳朵上的耳钉总不能变没吧。

周明昊趁着酒吧里暧昧的气息搂过童晓佳,趴在耳边说今晚别回去了,童晓佳下意识躲了一下,周明昊又把她拉回来,掏出来一条手链要给她戴上。童晓佳没有要,她已经对周明昊有些反感,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可周明昊拉着她的手腕,她挣脱不开。周明昊转头告诉童晓佳,你喝了最后一杯,我就让你走。

童晓佳忍着难受把最后一杯喝干净,酒杯还没放回去就感觉自己没了知觉。一阵哄笑中,周明昊扶起童晓佳走出酒吧,转头进了花样酒店2006房。

早上六点,从昏迷中醒来的童晓佳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她狠狠地对周明昊说,我一定报警抓你。

周明昊说你又不是小孩,给你钱不就行了?童晓佳大喊,我妹妹也不会放过你!周明昊怕人听见,用被子蒙住了童晓佳的头,但童晓佳被吓坏了喊得更大声,周明昊随手拿起枕头用全身力气压了上去。

童晓佳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毫无声息。

周明昊慌了,在酒店的卫生间瘫坐了很久,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个有钱的爸爸,赶紧打电话。

周父让他不要慌,反复确认儿子没有报警和确切的位置后,让他把房间收拾干净,叮嘱他把童晓佳的手机砸碎、扔掉,并教给他怎么把童晓佳带出酒店。

撂下电话,周父赶紧租了一辆GL8,路过市场的时候还买了一个猪八戒的面具给自己戴上。

接上自家儿子和童晓佳的尸体后,周父在一些没有监控的胡同里来回绕路,最后把儿子安置在一处闲置的房产里,告诉他一定别出去。

但周明昊忍不住登了自己的微信,联系了童晓丽,发现对方居然没报警,自信地以为童家想借此事讹钱。

而阻止童晓丽报警的不是别人,正是童父童家旺。

当得知两个女儿互换身份试探周明昊时,童父第一反应就是不能闹大,自己跟周明昊见面谈谈,把大女儿童晓佳找回来,赶紧回新单位上班才是头等大事。

于是他让童晓丽当晚就把周明昊约到悔过桥见面。那里是他经常带姐妹俩去野游的地方,他知道那周围人烟稀少,晚上更是连个鬼都没有。

当晚,童父驾驶自己那辆幸运星从装修市场出来,顺手拿上了店里用来倚门的木棒。接上童晓丽和周明昊后,三人往悔过桥开去。

周明昊上车就说:“哪来的破车!”还指着前面开车的童父问,“这是谁?”童晓丽说是雇来的司机。

车还没开到悔过桥,周明昊竟然开始对童晓丽动手动脚,凑到她耳边说:“你和你姐姐长得可真像,但味道可真不一样。”

童父使劲握紧方向盘,忍着一句话不说,憋得脸都发烧。

童晓丽躲开周明昊的手,问他到底把姐姐怎么了,周明昊靠在靠背上,说早上他先走了,后来童晓佳去哪了他也不知道。

童父再也忍不了了,车刚在悔过桥边停稳,他就一把把周明昊推倒,“你到底把我女儿怎么了?”

周明昊没有丝毫的恐惧,也没直接回答童父的问题,反而问童父,“你说的是哪个女儿?”

周明昊的话像是在传递一个危险的讯号:有人即将戳破他拼命想守住的秘密。

童父本就担心周明昊会把童晓丽顶替姐姐上班的事情捅出来,所以他做了二手准备:提前在悔过桥下挖好了坑,一个能埋下成年男人尸体的坑。

他想好了,如果今夜谈不拢,就除掉周明昊,保住女儿的工作和名声。

“不管死的是你哪个女儿,都别找了,我给你五百万!”

看着周明昊嚣张的背影,童父在黑暗中抡起棍子,周明昊来不及反应就一头翻下桥,连个喊声都没留下。

四周一片漆黑,只剩桥下的流水声一下下冲击着童家旺的神经。



周明昊一直走到天微亮,才在山林边看到一家民宿,搭民宿的接驳车回到了市区。

掉下桥的时候他摔蒙了,被河水呛了几下才清醒过来,但他没敢出声,直到隐隐感觉童晓丽和童父开车走了才缓缓从河里爬起来。他自己的手机进了水,打了辆车跑到朋友那儿才和父亲联系上。

再度接到儿子求救电话的周父先是买了张黑电话卡,然后仔细斟酌,给自己发了条要赎金的“绑架短信”,把儿子转移到“鬼城”那个小区安顿好后,最后来派出所跟我们演了一出戏,为的就是干扰我们的侦破方向。

周父一直在想办法送闯了祸的儿子去国外,但他没想到童父和童晓丽把周明昊约出去了,还差点要了他儿子的命,于是他将计就计,伪造了一个周明昊被绑架的假象嫁祸给童家父女,在我们被他抛出的线索搞得晕头转向的时候,正好能给他送儿子出国避难争取时间。

最让我们头疼的还是童晓丽,她仍在和我们不断周旋,老赵瞪着两个眼睛使劲拍桌子,“你个女娃子要怎样!你姐的尸体已经找到了!”童晓丽像是听不懂似的,依然沉默无语。

童晓丽真正想扛下来的是父亲“杀”周明昊这事。

当天联系不上姐姐,童晓丽跑回家第一时间和父母坦白了事情经过,童父气得直骂,“你这是把你自己亲姐姐给害了!你自己出去疯出去闹还不够,还把晓佳搭上,你要把我另一个女儿也带成你这样吗!她星期一就要去新单位报到了!”

童父气急,伸手就要打,但看到换了姐姐衣服的童晓丽,父亲举起的手又放下了。

童父对姐妹俩的偏心童晓丽从小心里就有数。姐姐参加课外活动要钱就有,自己要就不给,还会被说耽误学习;两个糖葫芦,糖多的那个肯定给姐姐;贵的裙子书包也先紧着姐姐,自己很多时候都要用便宜的,所以姐妹俩并不像其他双胞胎总穿得一样。

但我们走访了很多知情人,发现姐妹俩的关系并没受到“区别对待”的影响,姐姐总让着妹妹,多的零食都会给妹妹留一份,妹妹想要什么,姐姐不让妹妹和父母说,都说她想要,然后再转给妹妹。有一次去北京的夏令营,童父说没钱,只让姐姐去,后来姐姐报了自己的名字,让妹妹去了,她去同学家住了几天。

童晓丽其实也羡慕姐姐在父亲心里的地位,不然编不出那种理由来骗我们,但她从来没有嫉妒过姐姐,相反,她更像是两人中的姐姐,总是护着童晓佳,替她扛事,偶尔还背锅。童晓佳曾经不小心把童父的茶壶打碎了,怕父亲回来责备,童晓丽二话不说认下来,替姐姐受了罚。

父亲带她从悔过桥回来的那晚,直直跪在她面前,只求她一件事——从此丢掉自己的身份,成为童晓佳,保住姐姐的工作。





我们拼凑起了所有信息,像是看了一场大戏,每个人都带着不同的伪装,抱着不同的目的而来。可能在登台之初他们也没想到,自己带着一点私心的“临场发挥”,最终改变了整个剧本的走向,也搭进去了自己最亲最近的人。

我让老赵去歇会,只平静地对童晓丽说了一句话——

“你爸没打死周明昊,你不用这么扛着了,想想你母亲自己一个人在家怎么活?他们已经失去了你姐,她想等你早点回家。”

面前的童晓丽第一次表现出和自己年龄相符的表情,她头慢慢低下来,放声大哭。

一直以来,童晓丽纹身、打耳洞,把自己的外表搞得越发“叛逆”,就是想在父亲那儿得到更多关注,但每次换来的都是父亲的训斥,她也越来越不会和父亲相处。所以这次,面对父亲如此沉重的请求,为了父亲安心,她先顶替了姐姐的工作,又在事情败露后想替父亲顶下罪名。

从童晓丽的讲述里我能感受出,她内心深处其实不愿意顶替姐姐的工作,因为她觉得姐姐是因她而死,但父亲的心思她明白,所以即便难受,索性搭进去她一个人。家里本来也不待见自己,她扛下来,好歹能让父亲回家陪母亲,“总比我回去要强。”

我依旧分不清童晓丽哪些话是真,哪些是假,但是即便混在那些假口供里,应该也有这个女孩这些年不少的真心话吧,只是这些原本该一家人坐在沙发上轻轻松松说的话,到头来竟然用了最错的方式才能表达。

而童父用失去一个女儿的代价才明白,一个人终究无法成为另一个,一个人也不该照着另一个人的轨迹和模样去活,哪怕两个人长得再像,哪怕两个人有血缘关系,谁也不该被谁绑架。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都得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故事的开端很小,只是姐妹间的一个小恶作剧。

但后续牵扯进来的两个家庭、两位父亲,他们做出的错误选择,让事件愈演愈烈。

而导致这一切的,恰恰是人们以为最宝贵的东西——来自最亲近之人的“爱”。

周明昊杀人后第一时间想到爸爸,一通求救的电话把父亲也拽入了罪恶深渊;而大女儿失踪后,童父不惜下跪求小女儿丢掉姓名,只为保住带编制的工作。

面对最亲近的人提出的请求,我们很难拒绝,而这种情感的“绑架”一旦成立,结果很可能是你被最爱的人拉下深渊。

就像刘神隐后来告诉我,这案件本来很简单,如果一开始就报警,只会有杀人者被捕,其他人根本不会卷入这场闹剧。

“不正确的亲密关系,既能帮你,也能毁了你。”

面对一个无法承受的请求,无论对方再亲再近,都请警惕,他最爱的一定是自己。

(文中部分人物系化名) 阅读原文

文章来源: 留园 查看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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