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企业闻风丧胆!美国工会是如何走向堕落的?(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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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7月18日,底特律市政府正式向联邦法院申请破产。

这座五大湖区的美国大城市，曾是美国制造业的象征和骄傲。但由于人口的急剧下降和汽车工业的衰退，破产前，昔日辉煌的“汽车之城”，已经成为暴力犯罪频发、失业率高，以及深陷财务危机的美国“最悲惨的城市”。

▲底特律衰败的场景

180亿美元的负债压得这座曾经的汽车之城喘不过气来，连续数十年的产业空心化、工业衰退、人口外流，都让它失去了恢复生机的可能。

▲最近美国疫情期间各地“封城”，有网友戏称，对底特律来说封不封城都差不多（因为都是鬼城，没人），上图中远处为通用汽车公司，近处是衰败的市容

实际上，底特律的破产是整个美国“锈带”老工业区衰退的代表，同为北方工业城市的匹兹堡、芝加哥、辛辛那提也面临一样的危险，传统汽车、钢铁产业的流失让这些老城市在后工业化时代举步维艰。

▲美国的“铁锈地带”现在看似经济衰落地带，但实际上也是美国工业腾飞的起点，底特律、匹斯堡、芝加哥、辛辛那提都在这个区域

“锈带”的工业退化是多方面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这其中既有经济全球化的大背景，也有企业自身经营的问题。甚至工人也大力推了一把，工会在城市产业衰败中起到了相当大的促进作用。

美国工会本身已经沦为了一个官僚化的利益团体，原本应该作为工人利益代表的工会，却不对工人进行政治组织，反而采用黑社会化的斗争手段，并且深度参与到党派斗争中，对美国工业产生了相当大的负面影响。

正如纪录片《美国工厂》中的市政府官员所说——加入工会已经是个“过时的传统”。美国工会逐渐丧失了对工人的吸引力，已经彻底的“堕落“了。

▲纪录片《美国工厂》于2020年2月获得奥斯卡最佳纪录片奖

但在一百年前，美国工会还是社会进步力量的代表，是切身为工人争取福利的组织，为何到今天却已经完全堕落退化了呢？

▲美国汽车工会与通用汽车公司达成协议的现场，左侧这群蓝色体血衫的人就是美国汽车工会高层，握手者为前任主席琼斯

1.美国劳联——曾经的进步代表要了解美国工会是如何堕落的，就必须了解它是如何崛起的。19世纪中旬到20世纪初是美国工业蓬勃发展的时代，整个国家的工业产值快速上升，无数高楼、工厂拔地而起。

▲1880年代美国工业发展迅速，当时报纸上纺织女工的形象都是用希腊神话中女神的形象来描绘，当然这是工厂老板眼中的形象（因为可以给老板带来财富嘛），实际上当时工人境遇并不好

1886年美国钢产量260万吨，居世界第一，1899年更是占世界总产量的43%，钢铁产业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繁荣时代。

美国的钢铁工业集中在东北部，这里临近煤矿和铁矿，可以利用美国和加拿大之间的五大湖水系运输铁矿到匹茨堡，这里后来发展起强大的机械制造业。

但在工业蓬勃发展的背后，是数以百万计工人受严重压迫的艰苦生活。当时的工人普遍每天要工作10至11个小时，并且没有双休日。

工业化导致农村普遍破产，大量农民被迫涌入城市谋生，他们为了生存必须没日没夜的劳动，每天工作14到16个小时，但薪水却少的可怜。

▲当时美国的一家制鞋厂

工人们的恶劣处境激发了他们的斗争思想。1886年5月1日，在美国劳工联合会的组织下，芝加哥工人们举行支持八小时工作制的游行。游行进行到5月3日时，芝加哥警察开始介入并强力镇压，开枪打死了两名示威人员。

5月4日，工人们聚集在芝加哥的干草市场广场，抗议警察的暴力行径。最终事件演变为暴力冲突，总共造成7名警察及4名游行人员死亡。史称干草市场事件。

▲1886年5月15日的报刊头版用绘画的方式报道了十天前发生的干草市场事件

同一时期在芝加哥成立了世界产业工人同盟，其缔造者皆为当时美国左翼运动领袖。

▲芝加哥大罢工

1914年，在其下属组织美国矿工联合会的组织下，科罗拉多工人发动了罢工。洛克菲勒家族控制的科罗拉多燃料与铁矿公司居然出动配备装甲车重机枪的私人武装与科罗拉多州国民警卫队一起镇压，雇佣军同罢工工人进行了长达14小时的激战，纵火焚烧了罢工工人的帐篷，造成32名妇女和儿童被活活烧死，史称拉德洛大屠杀。

这一暴行引起了工人们的强烈愤怒，随即引发了被称为科罗拉多游击战的长期内战，共有超过两百人死亡。

早期美国工会的斗争是果断且卓有成效的，通过工会组织的不断斗争，在全国通行了八小时工作制、争取到了劳动节放假的权力、让工人有了社保福利，这些都是美国工会在历史上不可磨灭的贡献。但正如前文所说，它在未来不可避免地走向了堕落。

2.变色——二战后工会的保守化与右翼化二战后美国工会开始变色，并且转变的速度相当之快，在短短二十年间就由一个先进的劳动者组织退化成了保守的谈判工具。

美国劳联、产联以及各种协会在二战期间进行了大量的改组合并，尽管这在客观上促进了工会的统筹控制能力，但同时也让一批中间派乃至右翼进入工会管理，阻碍了工会中的进步势力发展。

▲左一为麦卡锡，其提出“麦卡锡主义”并在全美掀起反左浪潮，约有2000万人遭受迫害

二战结束后，美国工会管理基本落入中右翼手中。进步人士受麦卡锡主义白色恐怖压迫，工会中的左倾人士大量遭到非法拘捕，严重打击了工会中的的左翼，同时也逐渐丧失了对普通工人的组织能力。

并且美国工会上层还弥漫着一股“和平演变”的风气，对于劳工斗争持懈怠态度，这进一步使美国工会丧失了锐气。

工会在二战后还甘做美国政府的“应声虫”，支持马歇尔计划并大肆污蔑社会主义政权的苏东国家。

美国劳联领袖米尼声称：“如果马歇尔计划得到迅速实施的话，它就可能维持西欧的自由和阻止集权主义奴隶制向前推进。”同时美国劳联还配合美国政府进行外交行动，通过与西欧国家工会组织的接触，来瓦解反马歇尔计划的势力。

这些都显然说明了二战后美国工会的右翼化与保守化，并且逐渐放弃了对劳动者权益的争取。

▲乔治·米尼于1955年和1971年两次登上时代周刊封面

但美国工人并不甘心受控制，他们也在与变色的工会进行斗争。在二战结束后的三年中，美国的罢工数达2248起，参加者达877万人。由于罢工而损失18460万个工作日。而战前五年（1935至1939年)中参加罢工者只有560万人，那时共损失8490万个工作日。

▲美国一些工会的会标

1949年1个月里美国共有三百万人罢工，差不多等于1948年同一时期的一倍。但由于美国政府的打压与白色恐怖政策，这些斗争最终没有取得显著成效，美国劳动者的命运最终还是落到了保守工会的手中。

3.堕落——公司化的政治机器冷战期间美国工会逐渐完成了公司化与政治化，彻底脱离了美国工人，成为一个高高在上的行政组织。

美国工会的特点是公司化与职员化，工会组织像一间公司一样雇佣雇员，同时高薪聘请管理人员，在调解纠纷时对劳工收取“咨询费”，显然已经不是一个群众组织。

在维护劳工权益上也并不主动，往往是企业员工把工会“请进”工厂里来，工会才会进行劳资协调以及集体谈判。

工会往往是不肯屈尊降贵来主动进行工人运动的，这一高高在上的态度让工会没有群众基础，并且在工人中的声誉持续下滑。而由于冷战时期美国禁止无产阶级组织，工人们长期处于一盘散沙的状态，有事了只也能请工会并任其宰割。

▲冷战时期由于政治高压，美国工会并没有政治组织能力

公司化运营就需要有资金来维持运转。美国工会的资金一部分来自会员费，工会会员要定期缴纳会费才能加入工会，相当于是“花钱买服务”的状态。

此外一些工会持有企业股份，比如美国汽车工会在通用和克莱斯勒汽车公司快破产倒闭时出资成为股东，以17.5%的股权成为通用和克莱斯勒最大的股东之一，汽车工会就这样成为了投资方。

某些地方工会又带有黑社会色彩，缺乏政治组织领导的工会堕落为黑社会群体，强迫缴纳会费是常有的事。同时工会领导自恃工会力量强大，便以罢工要挟企业主，来索要“供奉”。

工会转过头来也会出卖工人，在劳资谈判中收取企业主贿赂，以此换来对工人不利的合约。但工人除此别无依靠，只能是吃哑巴亏。而由于缺少监督，工会管理层往往还大做假账来中饱私囊。

▲1964年美国汽车工会召开全国大会

尽管工会没有自己的政治组织，但它却深度参与美国的党派政治斗争，挟工人以获选票。奥巴马参加2008年大选时，就曾向工会做出许多承诺，以此得到工会大力支持，工会为其及民主党筹款多达4亿美元，并提供了大量选票。

工会在民主党人中的近期支持率高达约80%，在共和党却低至约25%。部分工会积极支持民主党选战，例如规模较大的“美国联合电气、无线电和机械工人”在去年8月底宣布鼎力支持民主党候选人伯尼·桑德斯。

工会也是美国人升官发财的一大捷径，领导层很容易为自己谋取政治利益。最出名的例子莫过于伍德科克，他于1970到1977年担任UAW（美国汽车工会）主席，卸任后被时任总统卡特任命为美国驻华联络代表处主任，1979年中美建交后进一步成为美国驻华大使。可谓是合同工转编制的典范。

▲伍德科克，中美建交后第一任驻华大使

4.去工业化下，美国工会的穷途末路自上世纪80年代起，美国工会就逐渐开始走下坡路。会员持续减少、收入下降、影响力萎缩，这些都严重影响到了美国工会的生存。

美国劳工统计局2019年发布的数据，2018年有10.5%的美国工人是工会成员。相比于上世纪50年代囊括全国三分之一工人的巅峰时期，美国工会现在可谓是处于谷底，摇摇欲坠。

▲1929--2014年私企中工会会员占全部工人比重

美国自上世纪70年代起开始了去工业化进程。十分有趣的趋势是，美国产业专业的路径方向，是哪儿的工会力量弱，就去哪儿。先是从北方工业重镇转移到南方各州（南方许多州在美国政治版图中比较保守，工会力量很弱），后来干脆转移到日韩等几乎没有工会力量的国家。

▲美国各州劳工加入工会的比例，看得出南方各州比例偏小，实际上南方工会力量相对北方弱很多

尽管冷战结束后，美国工会逐渐重拾起了部分左翼色彩，但在全球化的框架内美国工会衰落的趋势很难有根本性改变。

美国工会面临一个尴尬的处境。如果减少斗争，那么它会丧失影响力和“客户”。但如果加大斗争，就很可能导致企业外迁最终工人失业，可以说是进退维谷。

因此如今的美国工会将主要议题转移到了一些边角上，例如性别平权、种族平等这些不会伤筋动骨的话题。

工会惯用的“罢工”等斗争方式，也在美国逐渐销声匿迹。1970年全年，全美381起罢工，到了1980年仅仅有这个数量的一半不到，到了2010年全美只有10起罢工。

与此同时，美国工会组织开始向政府机构发展，因为美国政府不能像企业一样转移出去，因此才有工会的斗争空间。1950年，美国州一级和地方政府的公务员加入工会的只有400万，到了1976年增加到1200万，直到2010年时增加到1700万。

与生产企业中的工会组织日益萎缩对比起来，政府和公用机构中的工会组织日益扩张，工会越来越像办公室宫斗团伙，而非创建之初为工人争取民主权利的组织了。

当然，美国工会还自甘堕落，近年来就丑闻频发。美国食品和商业工人工会领导层里的法齐奥家族三人通过种种手段，在1989年至2011年敲诈勒索和贪污了至少250万美元。

2017年，美国汽车工会的官员收受汽车制造商所属的培训机构的利益输送，金额高达450万美元。工会前副主席诺伍德•杰威尔涉案，并于2020年初因此案被判处15个月监禁。

▲左为美国汽车工会前副主席诺伍德•杰威尔。工会领导人一贯不喜欢穿西装而是用接近工人工装的蓝体恤衫代之，然而表面上亲近工人，背地里却接受企业老板的拉拢腐蚀，可谓是“工贼”

美国汽车工会丑闻案还在持续发酵中，在调查上述案件中，检察官还发现美国汽车工会更多涉案线索。今年3月，检察官正式指控美国汽车前主席琼斯，伙同工会其他高管挪用公款100万美元用于奢侈消费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