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队百米长 武汉医护人员:所有隔离病房已满(组图)

武汉"封城"发热门诊排起百米长队:从门内排到院外

　

　　

　　

　　



　　

　　

　　1月23日02：39，武汉市官方微博发布新冠疫情防控指挥部发布通告：自2020年1月23日10时起，武汉全是城市公交、地铁、轮渡、长途客运暂停运营；无特殊原因，市民不要离开武汉，机场、火车站离汉通道暂时关闭。1月23日10点，记者在武汉市第七医院看到，到发热门诊就医的队伍已经从门诊部排到了院外，队伍大概有100多米。记者在蹲守时发现，除救护车外，还有市民使用私家车、的士等交通工具在向该院运送发热病患。十余分钟内，除三辆救护车送来的病人，又有乘坐各种社会车辆的近20名发热病患加入了院外百米长的排队大军。




图片来源：海洛创意

记者 | 陈鑫 实习记者 欧云别力克

1武汉因疫情成为舆论焦点。

截至1月22日24时，国家卫健委收到国内25个省（区、市）累计报告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确诊病例571例，其中重症95例，死亡17例（均来自湖北省）。13个省（区、市）累计报告疑似病例393例。

在武汉宣布“封城”后，界面新闻对话当地一家知名医院正在一线参与感染新型冠状病毒患者的护士。

据这名医护人员介绍，2019年12月底，该院发现第一起武汉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病例之后，病患数量开始剧增。“这段时间医生和护士都处于超负荷运转的状态，每天都要加班。”

“所有的隔离病房已经处于饱和的状态。”这名医护人员说，很多病人如果症状不清的话，医生会开一些口服治疗药物或者白天在发热门诊输液治疗。因为床位非常紧张，他们之中一部分人要居家隔离。甚至一些病人已经达到了住院标准，但是因为没有床，也只能实行居家隔离。



界面新闻：你们医院最早是什么时候有第一例疑似病例和确诊病例的？

护士：是我们科室大概在2019年12月底发现的。在知道华南海鲜批发市场这条新闻之后，我们就开始筛选自己的病人，并询问病人有无相关接触史。

界面新闻：请问刚开始出现不明肺炎的时候，医院和当地卫生部门是怎么研判的？之后又是如何一步一步紧张起来的？

护士：大家都开始警惕，我们并没有把它当作普通的流感。2019年12月31号，医院发布关于不明原因肺炎如何排查、会诊以及如何确定疑似病例的文件。我们上报疾控中心之后，疾控中心当时并没有采样。采样和确诊都需要通知，如果没有通知的话就不能进行采样确诊。

医院在2020年1月4号成立了专门的发热门诊，避免这些病人跟急诊的病人混在一起。

界面新闻：网上流传，武汉目前有医院出现了拒收的情况。

护士：我觉得可能存在床位满了确实收不了的情况，我们医院现在所有的隔离病区都已经处于饱和状态。

据我所知，发热门诊甚至连走廊上都已经有留院观察的病人坐着输液。但是我相信没有哪一家医院会在有床的情况下拒收。

界面新闻：医生会建议哪些就诊患者进行居家隔离？

护士：有很多病人如果症状不清的话，医生会根据他的病情来开一些口服治疗药物，或者白天在发热门诊输液治疗。因为现在床位非常紧张，没有床位，他们之中可能有一部分人要居家隔离。甚至有一些病人已经达到了住院标准，但是因为没有床，也只能实行居家隔离。

居家隔离的人数应该还是挺多的。目前我们建议居家隔离病人实行两周观察期，以口服药治疗为主。如果觉得自己病情加重可以随时到医院就诊。据我所知，也有居家隔离演变成确诊的情况。

界面新闻：目前对于确诊或者重症患者，会采用什么治疗方案？比如说新闻报道里面所说的使用ECMO（体外膜肺氧合技术）成功治愈患者的案例。

护士：目前我们主流的治疗方案主要还是进行抗病毒抗感染，然后根据病人其他的症状来进行对症治疗。ECMO（体外膜肺氧合技术）是一种急救技术，主要在急诊科使用。能用到ECMO技术的应该是重症中的重症，这个技术并不是这种病的常规治疗手段。新闻中所说的应该不是治愈了患者，只不过可能是这个患者在病毒性肺炎病情到了危重的程度后用了ECMO技术之后将病人成功抢救。目前应该是暂时稳定了患者的病情。

界面新闻：在接触疑似或者确诊的病例过程中你主要是做些什么工作？

护士：我们主要还是对病人进行护理工作。平时该进行的护理其实都跟其它的病人一样，只不过我们把他们进行了隔离观察。我们自身也要做好防护。

界面新闻：医护人员现在防护措施是否有升级？

护士：出现这种传染性疾病对于防护标准是有规定的。我们科室从最一开始就是标准预防，根据你跟病人接触的程度采取什么样的防护。比如病人在隔离病房里面，如果只是进入隔离病房走廊的话可以只穿隔离衣。如果密切接触病人进行操作，需要穿防护服、戴护目镜或者戴面屏面罩或者头盔。你采取什么样的防护，取决于你跟病人是进行一个什么样的接触。

界面新闻：现在有报道说很多防护用品断货了。医院目前在这一方面的物资储备还够用吗？

护士：我们医院应该的储备非常充足，已经提前备好了防护用品。一次性防护用品是每个科室或者每个隔离病区根据自己的需要量申领。使用过的医疗垃圾的处理也是有一定的规范程序。

界面新闻：那到目前为止，你们医院的医护人员被感染得多吗？

护士：感染科室医护人员感染人数最多。我们科室的工作人员今天去做了检查有3例疑似病例，目前都在隔离观察。

界面新闻：工作强度有多大？

护士：医护人员相对于病人来说本来就比较少。现在的病人量剧增，医生和护士都处于超负荷运转的状态，每天都要加班。以我们的科室为例，最近这一段时间全员都在加班。有很多医生和护士可能每天工作要10小时以上，像今天我工作了快13个小时。我们科主任在发热门诊倒班，一个班上8到9个小时，中间完全没有时间吃饭，喝水或者去厕所。

界面新闻：目前大概要隔离多久才能确认？

护士：这个病的中位数隔离的潜伏期是14天左右，我们科室的同事刚开始没有发热症状，但是CT查出来确实有疑似病毒性肺炎的改变，所以先进行居家隔离。因为他们没有相关症状，今天甚至还在正常上班。

界面新闻：你们每天回到家之后会担心把一些病毒或者细菌带到家里吗？

护士：说实话，我非常担心。作为一个妈妈，我的孩子都还非常小。我跟我同事讲，我甚至都不怕自己被感染，但是很怕把病毒带到家里传染给孩子。所以我所知道的大部分科室的医护人员，都把孩子送到了其他的地方，自己一个人待在武汉。

界面新闻：会不会担心下一个被感染者就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护士：我身边已经有了感染者，我们每个人都会担心下一个被查出来是自己，只能时刻提醒自己做好防护。我现在下班之后尽量不出门，回家之后用消毒液浸泡清洗，进行紫外线杀毒。我就怕我将病毒传染给别人，危害到别人的健康。

作为医护人员，我们也是普通人，也害怕生老病死，也有对死亡的恐惧，害怕被感染。但是既然干了这一行，这就是我们的责任。在病人面前，我们就得做好自己的事情。我认为医生不能说特别伟大，也不是特别高尚，但至少是比较勇敢的职业。在这样一种艰难的时刻，作为医护人员我必须得在一线，同时也值得被人尊敬。

可悲可叹！武汉肺炎重症患者：一床难求

　　“人如果在家里死了，是留不下这个人的记录的，没人知道他是因为肺炎死的。”

　　口述 | 李雪（化名）

　　记者 | 张从志

　　床位极度紧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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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今年64岁，武汉人，公务员退休。从1月17日确认感染后，他的食欲变得非常差，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每天傍晚五六点就开始发烧，最高烧到38.3℃以上，吃药后有所缓解，但第二天又会继续发烧。

　　捱到了昨天（1月22日）早上，越来越严重。我赶紧叫了出租车让他们去了汉口医院。我妈一进医院就拍了个视频给我，在发热门诊排队的人已有几百个。因为人实在太多了，中途他们又打车去了另一家非定点医院，想先去拍个片看一下。片子一出来，双肺全部感染，片子上已从第一次检查的几个阴影点发展成大片的阴影。

　　做完检查，他们又马上折返汉口医院。好不容易排到了，医生说现在我爸这个情况打针也没用，必须住院，但医院腾不出床位了，他建议赶紧去武汉市第七医院（以下简称“七院”），因为那里马上要开新的床位。去七院之前，我又听说武昌医院新开了500张床位，他们就先去了武昌医院。晚上七点到的时候，我妈说急诊室里连医生都看不到了，所有人都在大厅等。当时医院门诊大楼前面有五六辆120急救车拉了人过来，有医生出来跟急救车说不能再往医院送人了，他们顾不上来了。

　　

　　1月22日晚上，武汉市第七医院门口排队的人群。

　　我妈看这情形，又连忙打车带我爸往七院赶。本来公布的消息，七院是第二天一早才新开床位，她实在等不了了，想去碰个运气。晚上9:20左右到七院大门口，我妈又给我拍了一段视频，说前面已经排了40多个人，这下她也不敢回家了。七院新开的床位只有300张，如果等到明天早上，她说肯定进不去了。

　　到晚上10:00左右，我妈告诉我，她后面已经至少排了100多人，还有人陆续到来。10:40左右，医院开了一扇门，一次只让进三个人，进去的人先查血，如果严重就收，不严重的依然不能收。我爸爸折腾了一天，病了以后就几乎没吃东西，那时已经走不动路了，他几年之前还做过心脏支架手术。我要在家带孩子，也不能出去。我今天在家哭了一天，真的忍不住想，万一人哪一瞬间没了，该怎么办？

　　不少患者在家隔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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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是在今年1月17日出现不适：发烧，头疼，浑身酸胀，当时以为只是感冒，睡一觉就好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症状却更严重了。当时我就有点警觉，因为武汉在闹肺炎，我说带他到医院去看一下，他还不愿，觉得只是普通感冒，也没别的症状。最后拗不过，1月18日晚上，我带他到了武汉市第三医院急诊科。

　　一去，医生直接让我们先去拍CT，后查血项。检查做完，医生一看片子说了一句——“他也有”，就是被感染了。片子上，我爸的一边肺叶出现了两个阴影点。医生说他们医院接收不了，只能第二天带着结果去武昌，那边有湖北省人民医院和武汉中南医院开了发热门诊。这两家医院人平时都特别多，我怕去了二次交叉感染，就去了朋友推荐的汉口医院。

　　

　　武汉七院发热门诊外

　　刻不容缓，从武汉三院一出来，我们就直奔汉口医院。我很着急，觉得不能再等了。在汉口医院发热门诊，护士给我爸量体温的时候询问我们有没有去过华南海鲜市场。我说都没有去过，活禽、野味这些东西也都没有接触过。护士让我爸爸做了一个全面的查血，之后又拍了CT，所有弄完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钟。

　　汉口医院背后有一栋发热大楼，我爸去门口按了门铃后被领进去，但过了大约15分钟又出来了。医生说他还不是很严重，而且医院现在没有床位接收，建议他先回家隔离。医生开了两盒药，5天的剂量，叮嘱说如果中途出现呼吸困难要及时就医。

　　凌晨三点，我们带着药回了家。一到家就开始隔离，我本来带着两个孩子准备在爸妈家过年，第二天天一亮我就带他们走了。我回去后就是我妈一个人在家照顾他，她今年63岁，把家里所有的东西消毒了一遍。两个人住在不同房间，我爸不舒服或者要喝水就给我妈打个电话，送到门口再让他自己拿进去。我妈戴着口罩，手上有医用手套，她是一个特别小心的人，只要挨过我爸爸的任何东西，就会立刻去洗手，消毒，再消毒！

　　没有预告的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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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这样，妈妈前两天还是开始干咳，今天去检查的时候，我让她也去拍了个片子，发现肺叶上也出现了同样的阴影点。我还嘱咐她到了七院，到时和爸爸一起去看医生。我现在只能是在心里祈祷，觉得我爸爸应该属于很严重了，希望七院能把他收进去。

　　直到现在，我们也不确定到底是怎么染上病毒的。我自己家虽然离华南海鲜市场不算远，但我没去过那里，平时家里门窗紧闭，而且因为孩子要期末考试，前段时间都没和爸妈见过面。我爸自己回忆，只有一个可能接触到感染源。因为他做过心脏支架，每个月都要去湖北省人民医院拿药，最近一次拿药是在今年1月12日。那时候大家都还没把肺炎当回事，官方公布的信息也一直是可控可防。我爸去拿药的时候没戴口罩，排队排了一个小时，他推测很有可能就是在那时感染的。

　　

　　之前外地人都觉得武汉人不怕死，病毒来了也不在意，其实我天天都在关注肺炎的新闻，但也没有觉得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后来我爸一发热，我就很警惕了。直到1月20日，官方公布的确诊患者数量一下子增加了100多人，身边其他人才紧张起来。我身边有一个四十来岁的朋友在家里咳嗽，一直当感冒治，隔了10天突然发烧，去医院的时候人已经快不行了，现在还上着呼吸机。

　　今天我在微博上看到有人在发贴，跟我们的情况一样，也是一天跑了好几家医院都没人收。我觉得这些人如果回家，人在家里死了，是留不下这个人的记录的，没人知道他是因为肺炎死的，比如说我爸，他有心脏病，做过支架手术，那是不是就可以说他是因为心脏病去世的，而不是肺炎，是不是这个人就白死了？如果真的是这种情况，你把病人都放走了，出去不是会传播给更多的人？

　　记者按

　　目前，武汉已经启动“封城”方案： “自2020年1月23日10时起，全市城市公交、地铁、轮渡、长途客运暂停运营； 无特殊原因，市民不要离开武汉，机场、火车站离汉通道暂时关闭。 ”在前一日晚间的新闻发布会上，武汉市人民政府副市长陈邂馨表示，计划安排7家医院腾出3400张床位，专门收治发热患者。

　　截止发稿时，李雪的父亲已经进入武汉市第七人民医院，但仍未能收治入院，鉴于病情严重在急症室待了一夜，正在排队打针。

　　（本文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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