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精、排雷、抓奸细...中国维和士兵的战地纪实(图)

酷玩实验室 0

2013年,夏季。

解放军某部上尉杨华文和官兵们一起走进了北京某营区。

傍晚时分,远处的青山变成了黑色,山势险峻,给人莫名的压抑感。

一行人还在等待营区灯光的时候,一群黑影突然冲了出来,用压倒性的声音大喊“不许动!不许动!”“趴下!趴下!”

前后不到一秒的时间。

杨华文一行人思维瞬间短路,在他们还没看清来人是谁的时候,枪口已经顶到了他的背部,紧接着一脚就踹了上来。

杨华文与官兵们各个身怀武艺,本能地想反抗,但情况不明,有几个人已经卧倒,嘴里传出“快趴下”,所有人很快都趴在了地面上。   


      


   “不许看!再看一枪打死你!把手背上!”

完全被控制住后,他们被戴上了黑色的头套,排成长队,头被压低,一起被带进了一个地下室。

枪声与火药味不断从周围传来。

夹杂着英语和一些不知道是什么语言的恐吓声还在继续:“我们只要钱,不要命……你们老大是谁”

有人大喊:“我是老大,放了女同志”、“我知道老大是谁,放了我”。

突然之间,这种把心提到嗓子眼的氛围变得欢乐了起来。

战士们意识到了,这只是一次恐怖劫持演习。

摘下头套,教官开始给他们介绍一些反劫持的基本安全常识。

然而,对于从来没有被劫持经历的杨华文一行人来说,演练足以让他们体会到那种被劫持时的感受,他们在思考,如果一旦真的被劫持,该怎么办。

因为他们,即将奔赴战场,即将面对真实的恐怖分子。 

  1 

 哈尔滨的7月,天高云淡,风清气爽,走在大街上,心情无比舒畅。

走在林荫道下的杨华文,这种感受是成倍增加的。

看着自己身边蹦蹦跳跳的姑娘,幸福感一次次涌上他的心头,那是他的未婚妻,不过,再过几分钟,就会成为他正式的妻子,他们正走在通往婚姻登记处的路上。

在杨华文心里,那也是通往幸福的路。

幸福之外,他还有一丝紧张。

这一天,这样的场景,他无数次想象,此刻变成了现实,正在发生。

很快领到了证,两人去商场挑选婚戒,就在这个时候,杨华文的电话响了。

这几乎是一个标准的影视剧桥段:大喜之日,接到电话,电话里是很重要的任务,丈夫需要离开。

可对杨华文和他妻子来说,这不是影视剧,这是他们的生活。

杨华文确实接到了很重要的任务:电话中,他得知,去马里参加维和的人员名单已经确定,他顺利通过了申请,现在需要去报到,为出国维和做准备。

马里位于非洲撒哈拉沙漠南端,2012年,马里北方武装发生叛乱,国内局势动荡,恐怖活动猖獗。

当地陷入自独立以来最严重政治危机和安全危机的马里,仅靠当地政府已经无法维持稳定。

猖獗的恐怖分子不仅想推翻政权,也到处烧杀抢掠,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2013年4月25日,联合国安理会通过决议,决定派遣联合国驻马里综合稳定团,协助马里恢复国内政治、经济、法律秩序,维护当地社会稳定,中国应邀参加。     

 

挂了电话,杨华文的心情有些复杂。

妻子却显得格外平静。让他不要发愣,赶快帮她挑选戒指,“挑完我好陪你去部队”。

三天前,他问妻子,他有可能去参加维和任务,还要不要领证。

妻子是一名警察,她当然懂得丈夫的工作有多重要。她没有回答,默默流泪,背地里却一个人搜索起了马里相关的消息。

领证的前一天晚上,妻子让他准备好相关证件:“我必须和你登记,我要让你安安心心去执行任务,不想让你有后顾之忧。婚礼可以推迟,酒店可以退掉,但人,我是不会换的,就你了。”

刚刚领完戒指,杨华文就背上背囊出发报到了。



图:《弹在膛上》,杨华文  著,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杨华文本来报名的是翻译人员,也通过了英语口语测试,但外交无小事,一字之差都可能造成很严重的后果,于是从基层选配翻译人员的方案被否决,翻译由专业的外语技术担任。

能写会拍的杨华文,成了政工干事,编入警卫分队中,将主要负责这次维和行动的新闻采写与记录。

集合完成后,他们前往北京集训。

训练与准备的内容,都依据联合国与出兵国签订的《谅解备忘录》进行,考验也从这个时候开始。

第一关要面对的是语言,为了避免在交流中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他们需要尽快掌握英语、法语甚至马里当地的一些日常口语,确保每个人在出发之前,都能掌握这三种语言各100句。

由于非洲杂乱的生活环境,他们需要进行强制性疫苗接种:流脑、霍乱、黄热、白破、出血热、甲肝,这些在平时很少听到的疫苗,他们要分3次完成全部接种。在那样环境里,任何细小的感染都可能有致命危险。

闻所未闻的事情接连在训练营里出现。

医疗团队还给他们提供了一项特殊服务:存精。

           


   这只是杨华文在新闻里看到过的事,他想不到有一天会走进军营。

军医告诉他们,这是以防万一,马里形势危急,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出什么事。“有娃的不用留。其他不管结没结婚都可以留,”但并不强迫。

杨华文的第一反应是不想参与,他觉得一旦自己出现了什么意外,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义,难道要让妻子生个试管婴儿?难道要让她一个人照料孩子?

但当他阅读完《军人精子库》手册时,他才明白存精的重要意义:现代战争中的一些新概念武器,造成的辐射以及生物和化学毒物,会对军人造成严重的身体损害。轻则生育能力下降,重则让精子和卵子中的染色体产生畸变,最终不孕不育。

存精,是为了给他们多一份生殖保险。

和妻子做过沟通后,杨华文决定参与存精。

这一切,都在预示着马里真的很危险。

那些来自马里的视频,也在证实着这一点:飞驰的武装皮卡、充满杀气的眼睛、血肉模糊的袭击现场。

指挥长还在用激将法,让所有人都回去考虑,出发前都有退出的机会,“胆小鬼不仅会丢了自己的性命,也会害了你身边的战友。”     

       
 

不会有人退缩。

在收到维和通知短短两天的时间里,负责组建警卫队的“老虎团”就收到了数百名官兵递交的请战书。

特战连连长、聚集精英上尉王洋,孩子还有5个月就出生,他第一个交了请战书。

中尉李庆昆还在朱日和训练基地,备战全军特战部队比武。他因为参加全军比武大赛,两次推迟婚期,还是要坚持去维和,女朋友不高兴,脾气上来的他撂下一句“不结婚也要去。”

下士张奇曾立二、三等功各一次,中士王松两次获三等功,他们都即将获得提干的机会,可是如果出国参与维和,他们将错过推荐、考核的程序。张奇甚至会因为超龄而失去最后一次提干机会,但他毫不在意,只说“使命比前途重要”。

下士李成龙打电话给家里,一开口母亲就被吓了一跳,她担心儿子回不来,“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咋整!”二十岁出头的他比母亲更坚定:谁家不是一个孩子,战友们大部分都是独生子,我不去谁去,还叫部队吗?

也有官兵因为种种遗憾落选,成了他们心中的痛。

中尉孙翔宇,在筹备工作中非常积极,信心满满,但在之后的深度体检中,查出属于熊猫血,一旦发生意外,很难找到同血型进行输血。为了安全,部队决定将他淘汰。

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收到消息后哭成了泪人。

人选确定后,进行为期7天的维和集训。 

 第二天,他们早晨5点起床,集合阅读《维和行动手册》,这里面的内容包括了马里概况、维和行动常识、社交礼仪常识、常见传染病的防治、意外伤害预防、常见心理疾病的预防与治疗等方方面面的内容。     

       


 也就是在那天晚上,他们遭遇了开始时的恐怖劫持那一幕,这是课程中的特殊训练。

7天的集训虽然很快,但杨华文学到的却可以帮他处理很多棘手的问题:当地居民大都信奉伊斯兰教,因为不能打扰他们的祷告仪式、不能在他们斋月期间播放音乐、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吃肉;未经允许不能给当地人拍照,因为他们认为这会摄取他们的魂魄。

维和不等于打仗,有许多原则需要遵循:开展维和行动要经过当事国同意;需要保持中立;在自卫或履行授权的情况下才能使用武力。

这些原则,成了日后指导他们行动的基本准则:遇到险情时,他们要严格遵守口头警告(Stop,or I'll fire!(站住,否则我将开枪!)、拉枪栓示警、鸣枪示警、射击非致命部位、击毙这5个步骤进行。

如果没有按照步骤升级武力,他们将会受到法律制裁。

回到各自的营区后,他们又成了骨干,从7月维和部队组建到11月,带领士兵们开始训练。 

       


     带有步战车的快反支援项目、强闯哨卡模拟训练、40度以上的耐热训练、如何在最短时间里完成武力升级步骤、士兵们的一专多能,都成了训练的内容。

装备也很精细:防弹衣也是加强版的,腰上的急救包有很多关键时刻可以保命的小工具。

在所有的这些训练中,为了培养战士们的战时意识,所有时间都要枪不离身,哪怕是吃饭洗漱。

训练中的细节越到位,他们在战场上才会多一份安全保障。 

  2 


 厉兵秣马,战场在遥远的西非等着他们。

12月3日,哈尔滨太平机场国际候机厅二楼,庄重出征仪式举行。国歌、宣誓、鲜花、军歌、年轻的士兵们显得荣耀自信,军嫂们却都眼含热泪。     

     


    经过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当地时间2019年12月3日19时30分,飞机降落在马里首都巴马科机场,先遣官兵135人踏上了西非大陆。这只是中转站,他们最终的目的地是加奥。

短暂休整后,他们乘坐联合国专用军机前往加奥,一踏出舱门,热浪就袭面而来。

机场与公路上,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弹坑,随时可能发生紧急情况。

杨华文发现,司机开车都有一个特点,无论距离多远、速度多快,他们都尽可能沿着前面车的车辙走,后来才知道,这样做是为了避免路边炸弹袭击。

马里一半以上的炸弹袭击都发生在加奥地区。     

     


   20分钟后,他们来到了自己的部署地,那只是一个土墙围城的院子,他们将在这里搭建帐篷,构筑防御工事,接下来的时间里,这里将成为他们的大本营。

他们将和其他国家的维和部队一起负责43万平方公里的安全,并负责指挥部署近万人的维和部队。

他们将要面对什么样的危险,这些危险都来自哪里?

危险来自四面八方。

到达后的48小时,有两个骑着摩托车的蒙面人试图冲进他们的营区,被警卫及时拦截。他们也收到消息,在他们刚刚抵达立足未稳的时候,恐怖分子为了造势,可能会突然袭击。

这让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指挥长提醒大家:“从现在开始,所有人随身携带枪弹,就算是睡觉也要抱着!这里是战场,不是训练场!”

这里是真正的战场,随时可能遭遇生死瞬间。

一天上午,下士许思典在搬运沙箱的过程中,突然身体右倾,右脚陷进去了一点,随之而来的,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嚓”声。

许思典瞬间反应了过来,“我可能踩到地雷了!”,负责指挥的排长见状赶紧大喊“思典,千万别动,别动!“,接着对周围人摆手,让大家不要靠近。

空气凝固,时间静止,炎热天气下,许思典流下的更像是冷汗。

指挥长迅速命令现场所有人外撤30米。建立沙箱安全隔离带,在危险未知的情况下,减少次生伤害是解决爆炸威胁的基本原则。

排长将情况上报指挥部,却得知战区排爆分队还没有部署到位,他们只能自己排雷。

闻声的孙宝玮赶了过来,他有着较好的特战素养,排雷实战经验丰富。

他走近危险区域,慢慢探出身子,准备先对现场做检查,他安慰许思典:“千万别紧张,应该事不大,放稳呼吸。”为了让两人都放松下来,他又接了句“你老弟可别一晃荡,咱俩可就报销在这儿了,哈哈!”

当他扒开许思典脚边的黄沙,看到一枚已经半触发地雷被许思典踩了个正着,他又叮嘱了一句“千万别动。”

一丝一毫的重量变化都可能引爆这颗地雷。

孙宝玮一边拆解地雷,一边拔出自己腰里的军刀,准备插在许思典的脚底,他打算用“置换法”将许思典换下。     

     

   孙宝玮的脸颊上也挂满了汗珠,他明白,如果按照常规的处理方法,两个人都将置于危险中,如果能将许思典先换下来,无论结果如何,危险都会变成自己一个人承担。

生死面前,他们的眼里只有战友。

许思典的体重不到60公斤,踩雷身体重心偏移后,雷体大概承受了他三分之二的体重。孙宝玮卧姿排雷,双臂不足以代替40公斤的重量,他心里掂量再三,让排长为他准备一个能立住的40公斤沙袋。

排长心领神会,2分56秒,一个掺过水的圆柱形沙袋被送了过来。

许思典明白孙宝玮要置换自己,连忙阻止,“孙参谋,你等一下,你别管我,这雷不一定响,就是响,炸我最多残废一条腿,炸到你可就脑袋开花了。”

“别废话,这种雷我拆过,很熟悉,你别乱动,也别说话!”

孙宝玮缓缓解开许思典右脚鞋带,清除地雷周围的沙土,确认没有特殊装置后,他把军刀一寸寸从许思典的脚下横插过去,他双手握紧军刀,把身体的一部分重量压在了地雷上。

“兄弟,脚趾别乱动,慢慢把脚抽出来,然后轻轻走出隔离带!”

许思典小心翼翼,直到脚全部脱离鞋子。不过是十几分钟的时间,却像是过了几个世纪,在“不能乱动”的命令下,许思典的腿已经没有办法弯回。

许思典被搀出去后,孙宝玮的性命就悬在了那颗地雷上。

排长组织人用钩秤一点点把圆形沙柱袋贴放在地雷上的军刀上,每放一点,就通报一下钩秤的读数,孙宝玮随之放松一丝自己的力气,以确保自己的压力和沙袋重量之和维持在40公斤。

直到沙袋稳稳压在地雷上,没有出现任何变化,孙宝玮才屏住呼吸,松手后退,地雷依旧躺在那里。

置换完美成功!

撤出来的孙宝玮衣服已经湿透,休息十分钟后,他穿上防爆服,独自一人携带排雷工具进入隔离区,由于地雷被埋在大家每天必须经过的路上,所以这颗雷必须被拆掉。其他人帮不上忙,他只能自己一个人去。

半个小时候,他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危险解除了,他把自己和战友,成功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远处发生的爆炸和营区出现的不明身份人员,也会让他们绷紧神经。



一天晚上准备巡逻警戒的时候,杨华文穿好防弹衣,把子弹一颗颗压进步枪弹匣,旁边的战友突然提醒他曳光弹和穿甲弹也要填装。

就在这一天的早上,马里一家银行发生炸弹袭击,警卫虽然发现了可疑皮卡并开枪射击,但小口径步枪和常规子弹无济于事,没能拦住这辆车,最终导致担任警卫任务的塞内加尔维和士兵2死7伤。

常规弹没能有效阻止加厚皮卡的冲撞,成了这次事故中最大的教训,战区的警戒级别因此提高。

杨华文穿戴好装备后和战友检查了各个哨位,哨兵们的警惕性都很高,正当他们回来休息还没来得及脱下防弹衣时,警报响了,紧接着哨兵传来了报告:“B区3号哨位报告,营区西南角发现不明身份人员,口头警告和拉枪栓示警后,向营区东侧逃窜,请求搜剿。”

紧张的情绪瞬间布满了营区,大家知道这不是演习。

指挥长快速穿戴设备,听到声音的杨华文再次戴上头盔,拉枪栓,子弹上膛。

指挥长指挥快反力量按照平时预案对营区进行地毯式搜索。

杨华文右手握相机、左手握枪,和队员们一起进行搜索。生平第一次面对未知的敌人,他的心里多少有点恐惧。     

    


   队员们一个个掩护冲击,废弃物和帐篷逐个搜索,营区西面的独立小院成了他们的重点搜索部位。

十余人迅速形成包围,逐步缩小包围圈,3名队员靠近门窗,握枪掩护,用强光电筒照亮房间,2名突击队员跳上窗台,确定没有人后,手语指挥其他队员占领房间。搜索完这栋建筑后,狙击手迅速定位掩护,其余队员接着搜索下一块场地。

突然,先锋队员大喊:Stop,or I'll fire!顺着方向看去,杨华文看到了两个被逼到墙角的黑影,他们已经在有效射程范围之内,狙击手也已经将他们锁定,击毙只需要一个命令。

命令还没下达,那两个黑影就跳入了隔壁马里国防军营区内,指挥长果断下令不要追。 

       

     身份不明的情况下,如果再接着追,他们将违反维和原则。

一次危险又被解除了,但所有人都不能掉以轻心,这就是他们的生存环境,需要警惕,也需要把握尺度,顾及原则。

一个小时的紧张搜索,杨华文衣服已经湿透,天亮前是否还会发生新的情况,没有人知道,他们和衣而睡,把枪放在身边。

敌人可能是当地被恐怖分子利用的老百姓。

一天,哨兵报告,一名装扮可疑的当地妇女,在营区一边公路旁的电线杆上写下奇怪的字符,哨兵喊话后,妇女迅速逃离。

进一步跟踪观察后,发现她开始向战区司令部东门移动,再次在电线杆上写下不明字符,随后迅速离开。

指挥部派翻译前去查看,却发现这些字符既不是军事符号,又不是当地民俗符号,具体含义不明,但地理指向却很明确,而标识位置距离指挥部和弹药库等要害地点不远。

这很有可能是恐怖分子唆使当地民众画下的记号,他们很有可能利用这些信息,对营区发动袭击。



4月上旬连续一周,营区周围都会出现几个穿着暴露的女人,她们有的头顶水果篮,有的领着孩子,每次在警戒官兵路过的时候,他们还会热情打招呼。

马里人虽然非常欢迎中国的维和部队,但是连续出现且如此热情,还是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狙击手发现了端倪,打招呼只是一个幌子,她们手里都握着纸和笔。

情况立刻被上报,按照标准工作程序抓捕审讯后,她们承认自己是在为恐怖分子做侦查,观察营区的目标坐标、兵力部署和活动规律。

这些潜在的危险和敌人,都将造成严重的、无法挽回的后果。 

  3 

维和维和,但维护和平只是其中之一,他们要解决的复杂事情还有许多。

比如执勤时,在可能得罪大人物的情况下,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物。

一次,一名男子带着一名穿着时尚的女人准备进入司令部,女士出示了身份证,男子却态度蛮横,拒不配合,自称是司令的保镖,不允许哨兵对自己的腰包进行检查。

哨长判断很可能是伪装的恐怖分子,命令哨兵武器升级,加强戒备,闻讯赶来的翻译对他解释了情况,希望他能配合工作。

男子看到司令亲自签署的人员进出要求后,主动表示了歉意。一名安全官确认他是司令保镖后,把他带进了司令部。

司令得知情况后,专门为自己的下属表示了歉意,并称赞中国哨兵素质很高。

 


比如,在村民不理解的怒气冲冲中,保护他们的生命安全,还要帮他们搞建设。

一天上午,领近村子的副村长带着村民,怒气冲冲的来到营区门口,质问正在警戒的哨兵,你们为什么要来,荷枪实弹,伤到我们村民怎么办?

张指挥长带着翻译和快反排的战士迅速赶到营门,看到领导前来,副村长又提出设置的警戒铁丝网侵占了村里集会的用地。

张指挥长耐心解释,这是为了防止恐怖分子偷偷进入营区。如果村民有需要,随时可以清理场地,必要的情况下,中国警卫还可以为老百姓们提供帮助。

如此诚恳的态度让这个副村长有些意外,他提出了要指挥长和他一起去见村长的要求。

指挥长返回营区,带了一些小礼物,一起前去见村长。在翻译的帮助下,村长和指挥长历数了中马建交的历史,信任在不知不觉间建立。      

 


他们真的给当地村民提供了很多帮助:修桥、治病救人、为附近村子的学校捐赠物资。

中国维和部队真诚的态度、高效的行动,甚至让加奥市长说出了“我对你们中国维和部队很生气”这种话。

这不是真的生气,而是对自己失职的自责,以及对中国维和部队的赞扬。因为,这本是市长该做的事。

但维和部队实在是太累了。

刚到时,他们需要自己搭建营区,他们每人每天要站4班岗,每晚只能睡4个小时,每次巡逻2小时,结束之后还要接着搞建设,忙、累、困以及无处不在的危险,成了他们的生存环境。

 顶着40多度的高温建设营区,为了防止晒伤,还是要穿戴整齐;没有足够的大型机械,很多重活只能靠自己的双手;执行巡逻任务的士兵高烧39度,依然不下岗。

他们在如此忙碌而艰苦的工作中,偷空生活。

刚到马里时,他们连电都没有,更别谈电视,于是他们不停劳动、执勤,不管工作量有多大,节奏有多快,安全形势有多紧张,他们吃饭时只谈趣事,聊自己的糗事、聊看到的笑话、聊自己的家庭,饭前饭后,阵阵欢笑声不断传出。

中国人对饺子的执念,让他们在元旦当天下午集体包饺子,为了解决蔬菜不够的问题,一群大男人自己养了蒜苗,平日里细心地浇水,眼看着绿油油长起来,在这个时候刚好派上用场。



当地面粉颜色较黑,粘度和弹性很差,包好的饺子还没下锅就裂开了,他们这时才舍得用一点自己从国内带来的面粉。

到了春节,他们照样贴春联、挂灯笼、贴剪纸,医疗分队还有自己的春节联欢晚会和篝火晚会。

但毕竟身处战火地区,这不过是更多困苦和残酷中的点滴温情。

维和期间,工兵分队外事副队长龚自超父亲离世,他朝着东方跪拜三次,忍着悲痛继续工作。

坐着轮椅上飞机的财务助理鲁长江,在加奥简陋的医院里取出了脚踝里的两根长钢钉,之后仍然穿梭在第一现场。

警卫三排排长王洋在执行仪仗队任务期间,儿子出生了,他没能见证那个过程。 也有人,把生命留在了维和战场上。

2016年6月1日,第四批赴马里维和部队工兵作战值班对讲机里传来了哨兵申亮亮急促的报告声:“2号哨位报告,不明地方车辆强行闯卡,请求支援!”

一辆车行至军营警戒线边沿时,突然加速转向,冲击营区的防卫设施,申亮亮第一时间报告,紧接着和舍友开枪射击。

汽车在距离哨位十几米远处撞上防护墙翻倒,但汽车上装有500多公斤炸药,爆炸的瞬间,申亮亮推开了战友,自己却没能躲过。

那一年,他才29岁。



维和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他觉得“代表国家去维护世界和平是一份荣耀。”

在那之前,他两次申请参加维和没能成功,第三次终于成功,他却没能活着回来。

那次汽车炸弹袭击,还造成了我们7名维和官兵的受伤。

那一年里,我们有3名维和官兵牺牲在了维和一线。

而从1990年参加联合国维和行动以来,中国累计派出维和军事人员3.7万余次,有19名中国维和军人,永远地把生命留在了和平年代的战场上。

1992年5月,中国驻柬埔寨的军事观察员刘鸣放,感染脑疟疾,1993年1月医治无效不幸牺牲。

1993年5月,正在柬埔寨执行任务的陈知国和余仕利,遭到不明身份武装分子的多枚火箭弹袭击,当场牺牲。

1994年5月,联合国驻伊拉克-科威特的军事观察员雷润民,在执行维和任务中,被一辆面包车碾压,当场殉职。他的儿子后来成为联合国情报员,完成了他父亲的未竟心愿。2003年3月13日,中国化学武器检查专家、联合国对伊武器检查员郁建兴上校,在伊拉克检查一处违禁武器嫌疑点后返回巴格达的途中,遭遇车祸,不治身亡。

2003年5月,中国赴刚果(金)维和工兵付清礼,在高温下洗刷装载机上的污泥,突然中暑晕倒,抢救无效牺牲,年仅26岁。

2005年10月24日,中国赴利比里亚维和运输分队士官张明,执行任务时,被子弹击中头部,不幸牺牲。

2006年7月26日凌晨,联合国军事观察员杜照宇中校,在黎巴嫩的联合国观察哨所遭到冲突炮火空袭。杜照宇与来自芬兰、奥地利、加拿大的其他3名联合国军事观察员不幸殉难。2010年1月13日,海地首都太子港发生里氏7.3级强烈地震,正在当地执行维和任务的朱晓平、郭宝山、王树林、李晓明、赵化宇、李钦、钟荐勤、和志虹8位中国维和人员以身殉职。

2010年5月28日15时40分,赴苏丹瓦乌地区执行维和任务的工程兵谢保军,因劳累过度导致脑出血,经抢救无效死亡,年仅26岁。

2016年6月1日凌晨,中国驻马里维和部队遭到基地分子火箭弹袭击,三级士官申亮亮不幸遇难,年仅29岁。

2016年7月10日,中国赴南苏丹维和步兵营,1辆装甲车在联南苏团总部营地执行难民营警戒任务时,突遭一发炮弹袭击,中国维和人员李磊、杨树朋牺牲,另有2人重伤、3人轻伤。

他们有人感染疾病,有人遭遇意外,有人被恐怖分子袭击,有人活活累死。这是30年来,中国维和部队牺牲的全部人数。

然而在如此危险中,有人的子女长大后,依然走上了维和道路,完成父亲未竟的心愿。

20年里,一串串数字在见证着他们的成绩:


先后参加24项联合国维和行动

新建、修复道路1.4万余公里排除地雷及各类未爆炸物9800余枚接诊病人20万余人次运送各类物资器材135万吨 

如果没有那些维和官兵,那9800余枚爆炸物,极有可能会炸在战乱地区的老百姓身上;

那20万百姓中的很多人,极有可能因为无药可医,而离开这个世界。

这些数字换算到个体身上,都是被换回来的一个个生命。

尾声 


20年来,中国维和士兵,遍布全世界最动荡的地区:伊拉克、科威特、刚果、苏丹、马里、利比里亚、柬埔寨...

他们无数次和死亡擦肩而过。

他们看过别国哨兵消失后,最终只找到了腐烂的尸体。

他们看过别国部队发生车祸,有人当场死亡。

他们躲过了很多次打得不太准的火箭弹袭击;他们乘坐的车辆曾距离300公斤的炸药只有一步之遥。

他们经历了战友染疾,随时有心跳骤停的危险,于是上演万里接力救战友。

他们经历了所在国安全形势急转直下,战争一触即发。

他们中的大部分幸运归国,但却仍然有19人永远地把生命留在了当地。



但为了那份荣耀,为了军人的职责,为了和平,明知危险,一代代维和官兵依然前赴后继。

2016年,申亮亮牺牲,中国军用运输机跨越11个国家,2.7万公里,把申亮亮的遗体接回祖国,他的河南温县老家。

那一天,500名官兵在他老家迎接,140名战友在马里直播送别,数百万网友在网络上沉痛悼念。



人们本以为,那一年的征兵,会遭到重大打击。《中国国防报》在微博上以《当征兵遇上牺牲》为题,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当‘牺牲’的字眼刷屏,你是否还愿意携笔从戎?”

意外的是,无数网友在下面回复:我愿意,时刻准备着。

而且,他们真的去报名参加了。

截止那一年的6月13日,申亮亮的家乡河南焦作,应征青年报名率比往年同期提高17%,其中大学生提高11%

也是在那一年,大学生网上报名人数,第一次突破100万。

有人说,和平年代,牺牲最多的人,除了消防员,就是维和官兵。

他们本可以像我们中的大多数人一样,幸福地走进婚姻殿堂,看着自己的孩子出生,陪伴自己的父母到老。

然而,这一切于很多人,却变成了一种奢望。

你若问,这有何意义?

申亮亮去世后,他的战友们,为他制作了一个h5,里面有这样一句话,也许可以作为一个答案:

没有蓝盔卫士将生死置之度外,和平它不会不请自来;没有铁血战士用牺牲奉献担当,和平它不会那么慷慨。

和平,于军人而言,是最大的庆贺;于普通人而言,是天空中最亮的一颗星。

如果有一个心愿可以实现,我希望世界和平。



阅读原文

文章来源: 留园 查看原文
https://www.6parknews.com/newspark/view.php?app=news&act=view&nid=395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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