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亥俄州佩里斯堡的一家太阳能电池板工厂。拜登政府的一些官员担心，中国进口产品的涌入可能威胁美国工厂的生存。 Daniel Lozada for The New York Times

拜登政府已开始向美国工厂和基础设施投入逾2万亿美元的巨资，旨在加强美国工业和应对气候变化。

但该努力正面临一个熟悉的威胁：来自中国的低价产品激增。这引起了拜登总统及其助手的注意，他们正在考虑采取新的保护主义措施，以确保美国工业能够与北京竞争。

就在美国工厂加大电动车、半导体和太阳能电池板的生产之时，中国的同类产品正大量涌入市场，价格往往比美国竞争对手低得多。欧洲市场也受到了类似冲击。

美国企业高管和官员认为，中国的行为违反了全球贸易规则。这些担忧引发欧美发出新的呼吁，要求对中国进口产品征收更高的关税，这可能导致中国与西方之间本已紧张的经济关系进一步恶化。

类似的中国进口激增曾导致奥巴马政府在2008年金融危机后扶植国内太阳能制造业的努力遭到削弱，一些美国初创企业被迫倒闭。奥巴马政府对中国生产的太阳能设备加征关税作为报复，在世界贸易组织引发了一场争端。

拜登政府的一些官员担心，在政府投入巨资助力国内制造业发展之际，中国制造可能再次威胁到美国工厂的生存。据知情人士透露，作为对前总统特朗普四年前对中国加征关税政策的审查，拜登政府官员似乎有可能提高对中国的新能源车和其他战略物资的关税。这项审查自拜登上任以来就一直在进行，可能会在未来几个月内有最终结果。

国会也在呼吁推出更多保护措施。在1月5日致拜登政府的信函中，一个众议院委员会的两党议员就中国向美国倾销半导体的情况表达了关切。议员们询问政府是否可以制定新的“零件”关税，也就是要对制成品内部采用的进口芯片征税。

此前，该委员会成员曾在11月的一封信函中建议拜登政府考虑就中国新能源车补贴发起新的贸易调查，可能导致对这类汽车征收额外关税。

根据《纽约时报》获得的一封日期为1月4日的信函，美国贸易代表戴琪向议员们表示，她对中国在电动车行业的做法也感到担忧。戴琪向该委员会表示，拜登政府需要“与美国企业和工会合作，确定并部署更多应对措施，以帮助克服中国在该领域以国家为主导的产业扶植”。

过去五年来，美国一直对价值数千亿美元的中国产品征收关税，认为此举可以抵消北京在美国销售廉价产品对美国制造商造成的打击。拜登曾试图凭借大量补贴来为美国企业提供更多帮助，以此促进美国的太阳能电池板、新能源车，以及半导体等清洁能源技术制造业的发展。

但中国的产业政策性支出仍远超美国。面对经济放缓和房地产泡沫逐渐破裂的困局，中国政府近来已进一步加大力度推动出口增长，并支持制造部门的生产。

华盛顿智库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中国商务和经济项目高级研究员麦怡瑞(Ilaria Mazzocco)表示，北京尤其重视对新能源车和半导体等具有战略意义的高科技产品的投入。

“世界上的其他国家也都想发展这些产业，”她说。

中国成功的部分原因在于其更大的市场为中国企业提供了打磨产品的规模和机会，同时中国还拥有庞大的工程师人才队伍。例如，中国去年销售了约670万辆纯电动汽车，而美国的销量在120万辆左右。

中国政府称其奉行公平竞争，并将美国的贸易措施描述为保护主义。



南京港。面对经济放缓，中国政府最近加大了促进出口和支持制造业的力度。 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但亚洲协会政策研究所副所长、前贸易谈判代表温迪·卡特勒表示，中国的清洁能源和半导体产业得到了大量政府援助，包括税收抵免、获得更便宜的能源和资金注入。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她说。“随着中国企业利用这类系统，它只会导致产能过剩。”

代表美国太阳能制造商的美国太阳能制造商联盟的执行董事迈克尔·卡尔说，在美国，当太阳能电池板供过于求时，工厂就会让生产线停工、裁员，并试图将产能恢复到正常水平。

“中国不是这样的，”他说。“他们只是建造、建造、再建造。”

能源研究公司伍德·麦肯兹的分析师称，中国去年在太阳能行业投资了1300多亿美元，并准备在今年投产足够的晶圆、电池和电池板，以满足到2032年的全球年度需求。

上月底，两家美国公司对拜登政府暂停对进口太阳能电池板征收关税提出了法律挑战。

中国在半导体领域的巨额投资，包括为支持该行业新设的3000亿元基金，也令投资美国新芯片工厂的公司感到担忧。

中国在全球芯片生产中所占份额很小，到2022年仅占7%左右。但专家表示，中国在半导体行业的支出超过了美国和欧洲的总和，可能在未来十年成为世界上最大的芯片生产国。

研究公司TechInsights副主管丹·哈奇森表示，令人担忧的是，中国将在半导体领域采取其在航运、太阳能电池或钢铁领域所采取的做法——积累过剩产能，然后将外国竞争对手赶出该行业。

“这是一种合理的担忧，因为西方公司的弱点在于它们必须盈利，”他说。

对那些受到不公平补贴，或以低于制造成本的价格在美国市场销售的中国出口产品，美国可以征收关税，它也确实这么做了。本月，它对中国钢铁征收了超过120%的关税。

但是，即使中国商品被美国封锁，它们也可以流入其他国家。这会将全球价格推低至美国公司认为无法与之竞争的水平，并将美国公司挤出国外市场，削弱了它们的收入和竞争力。

一些人说，美国应该接受廉价的中国制造太阳能电池板和传统芯片，而不是征收关税，这会增加美国消费者和使用进口原料的工厂的成本。

自由主义智库凯托学会的贸易专家斯科特·林西科姆表示，美国试图在支出上超过中国，这在经济上没有意义，尤其是在与军事无关的商品方面。

“正确的对策是我们自己也来补贴吗，还是说用经济学上更明智的方式，‘外国政府要疯狂补贴我们的消费，让他们补贴去好了，我们才不在乎’？”林西科姆说。



苏州的一条太阳能电池板生产线上，工人正在进行质检。 Gilles Sabrié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但是，鉴于两国关系日益紧张，以及中国实施某些出口禁令，华盛顿大多数官员现在认为，中国在关键市场的主导地位是一个重大风险。中国生产了世界上80%左右的太阳能电池板，近60%的电动车和80%以上的电动车电池。

根据电动车市场研究公司邓恩洞察的数据，中国电动车的平均价格约为2.8万美元，而美国电动车的平均价格约为4.75万美元。去年第四季度，中国汽车制造商比亚迪的电动车交付量首次超过了特斯拉。

中国电动车在欧洲的受欢迎程度激增，促使欧盟开始对中国的不当补贴展开调查。到目前为止，中国的电动车尚未在美国站稳脚跟，因为美国对这些进口产品征收高额关税。

作为拜登于2022年签署的气候法的一部分，主要在美国而不是中国采购和组装的电动车的买家也将获得丰厚的税收抵免。不过，一些官员担心，中国汽车总体上比美国汽车便宜得多，消费者无论如何都会选择购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