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周一(9月18日)刊文称，中国庞大的房地产行业正陷入一场新的危机，这可能是中国迄今为止最严重的危机。

两年前，负债累累的开发商中国恒大集团破产，戳破了中国的房地产泡沫，引发了开发商违约和企业亏损的连锁反应。该行业的困境拖累了中国经济。

如今，中国最大的民营房地产开发商碧桂园正为生存而苦苦挣扎。与因挥霍无度而垮掉的恒大不同，碧桂园的麻烦来自于投资者和购房者撤出该行业。

碧桂园的财务困境可能会给经济和政策制定者带来比2021年恒大债务违约大得多的问题。

碧桂园将其巨大的足迹集中在农村城市和工业区，这些地区在经济繁荣时期是中国经济增长的引擎。这些地区目前正努力应对政府财政紧张和居民加速外流的问题，这使得它们无法承受大型开发商破产带来的影响。

中国经济在今年早些时候重新开放后出现短暂反弹后，在许多方面也出现了问题。

经济学家预计，房地产行业的问题将对消费者信心造成又一次重大打击，并延长已经持续已久的房地产行业低迷期。房地产及相关行业约占中国国内生产总值(GDP)的四分之一。

“整个行业都陷入了困境，”哈佛大学经济学教授肯尼斯·罗格夫(Kenneth Rogoff)说。他还说，中小城市的问题尤其严重。他补充说，多年的过度建设导致房屋供应严重过剩，房地产市场需要进行调整。“既然中国人的大部分财富可能会崩溃，如何防止中国人陷入恐慌?这并不容易。”

截至6月30日，碧桂园参与了3000多个房地产项目，涉及数百万套住宅。它的负债相当于1860亿美元，包括已售出但尚未交付的房屋、欠供应商的钱、银行债务和债券。这些债务大多在一年内到期。



（截图自华尔街日报）



（图源：FactSet、华尔街日报）在减记部分房地产开发项目和其他资产的价值后，该公司公布了创纪录的上半年亏损，亏损超过70亿美元。



（图源：华尔街日报）

上个月，该开发商未能支付两笔美元债券的2250万美元的利息，但在30天的宽限期结束前凑齐了足够的现金，避免了违约。碧桂园在中国大陆的债权人同意其部分人民币计价债务延期付款，帮助碧桂园争取时间解决流动性问题。

碧桂园8月份的新房合同销售额较上年同期下降70%，至11亿美元。分析师说，如果销售不反弹，这家开发商可能会陷入违约的境地。

碧桂园由68岁的杨国强于上世纪90年代创立，他在广东省的一个农村长大，家里有8个兄弟姐妹。公司总部有一座砖砌的小房子，墙上的树干支撑着金属屋顶，这是公司原来办公室的真人大小的复制品。旁边的一块牌子上写着:“如果没有国家的强大，就没有碧桂园的今天”。

到2000年代中期，该公司在全国各地建设包括联排别墅、公寓楼和综合用途开发项目在内的住宅项目。它还拥有和经营酒店。

杨国强于今年3月退休。他41岁的女儿杨惠妍现任该公司的董事长。

多年来，碧桂园的扩张重点是在较小的城市。研究人员根据国内生产总值、人口规模和密度以及其他因素，将中国600多个城市划分为几个等级。北京、上海和深圳等最富裕的城市位于一线。五线城市被认为是最穷的城市。

碧桂园受益于中国2015年开始的二三线城市再开发计划，该计划为居民提供了新房或购买房屋的现金。它还向居住在更大、更昂贵的城市的人们推销和销售农村地区的公寓。

2016年，该开发商的合同销售额增长了一倍多，在接下来的五年里，每年的销售额都超过了5000亿元人民币，按当前汇率计算，相当于690多亿美元。

碧桂园在过去十年里购买了3000多块土地来建造房屋。Wind网站对开发商土地销售记录的分析显示，这些地块覆盖了中国所有的三线城市、86%的四线城市和44%的五线城市。相比之下，恒大地产在中国约三分之一的四线城市和12%的五线城市拥有土地。

该公司告诉投资者，它在低线城市推出的项目比在富裕城市推出的项目产生了高得多的投资回报。



（图源：国家统计局、Wind、华尔街日报）

在拥有340万人口的广东省四线工业城市韶关，碧桂园有四个大型住宅开发项目跻身去年全国百大项目之列。最大的一个项目被设计成包含数千个公寓单元、一家酒店、几所幼儿园和几家诊所在内的小区。最近，一套1500平方英尺的三居室公寓挂牌出售，要价略低于10万美元。

以前大部分收入来自向碧桂园和其他私人开发商出售土地的省市政府已经感受到了交易锐减的压力。

一些经济较弱的省市正与沉重的债务负担作斗争。在许多较贫穷的城市，人们的收入较低且不稳定，地方政府的预算和财政更加捉襟见肘。与北京和上海等富裕城市相比，经济较弱地区的房屋销售和价格下降得更厉害。

“碧桂园是中国大众市场住房和城市化故事的代名词，”巴克莱分析师在9月份的一份报告中表示。他们还表示，碧桂园的债务没有恒大那么多，人们普遍预计碧桂园能够挺过房地产市场的低迷。他们还说，上个月，开发商在偿还债务方面遇到了困难，“这动摇了市场仅存的一点信心”。

“中国家庭不再将住房视为一种安全的投资，”法国兴业银行中国经济学家Michelle Lam说。她说，民营开发商目前占中国住房销售总额的三分之一。

2022年，恒大的违约在房地产市场引发了连锁反应，导致数十家其他开发商倒闭，其中包括三大私营企业之一融创中国。

随后，投资者和银行纷纷撤离，一场信心危机开始在整个市场蔓延。今年年初，碧桂园是少数几家仍能发行美元债券的房地产公司之一。该公司表示，其财务状况强劲，并表示有信心抵御经济低迷。

随着中国房地产市场的低迷加深，去年年中，中国政府帮助碧桂园和其他几家民营开发商获得融资，并支持它们在国内发行债券，从而提振了它们的发展。到了秋天，投资者又开始看空，碧桂园的债券跌至极度痛苦的水平。

碧桂园及其子公司开始剥离资产以筹集现金，包括将其在广州一家购物中心的股份出售给一家以腌鱼菜肴闻名的连锁餐厅，并将其在广州亚运城的股份出售给一家国有开发商。广州亚运城是为2010年亚运会而建的热门住宅区。

2022年底，中国提出了一个新的16点计划来重振房地产市场。国有银行承诺向包括碧桂园在内的一批“模范开发商”提供充足信贷。投资者推高了其债券和股票价格，使该开发商能够再次在香港筹集资金。

中国的重新开放也推动了全国住房销售。今年早些时候，股价上涨了几个月，这让碧桂园的高管们乐观地认为，最糟糕的时期已经过去。

今年4月，碧桂园董事长杨惠妍在该公司的年度报告中表示，她感到带领公司度过房地产市场从快速增长阶段向稳定阶段过渡的“责任负担”。

这家开发商恢复了在公开拍卖中购买土地，显示出市场信心，认为最糟糕的低迷时期已经过去。

事实证明，时机不对。同月，房屋销售再次开始下滑，并持续下滑。投资者抛售了该公司的股票和债券。

上个月，这家开发商对投资者说，它能否继续经营存在不确定性，但它不会放弃。该公司还表示，其首要任务是完成并交付已预售的房屋。这可能有助于释放目前锁定在托管账户中的现金，使这些钱能够用于偿还债务。

与此同时，8月中旬，中国恒大在纽约申请破产保护，一步步接近世界上规模最大、最复杂的债务重组之一的终点线。8月28日，在停牌19个月后，该公司股票复牌。当天股价暴跌了79%。

中国政府最近放宽了购房限制，再次试图刺激销售。他们扩大了首次购房者的定义，这一类别可享受额外的津贴和补贴，并降低了人们购买第一套和第二套住房的首付比例。

这使得潜在的购房者回到了北京、上海和其他一线城市的售楼处。“在这个周期结束时，大城市的销售将企稳甚至反弹，但对许多中小城市来说，最好的情况是它们的房地产销售不会进一步恶化，”野村首席中国经济学家陆挺说。

中国独立信用研究公司YY评级创始人姚煜说，即使碧桂园避免了违约，它也必须大幅缩减规模。他说，销量进一步下滑不可避免。“中国大型民营开发商的时代结束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