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赌大戏迎来结局。
文 I 王艺可
报道 I 芯潮 IC
这是一个全球瞩目的IPO。
昨晚（北京时间9月14日），日本软银集团旗下英国半导体设计公司Arm控股（Arm Holdings）正式在纳斯达克全球精选市场挂牌交易，发行价为51.00美元/股。截至首日收盘，Arm股价上涨24.69%，报63.59美元，上市首日收盘市值为652.48亿美元（约合人民币超4700亿）
“今天，在美国纽约以及Arm全球各地的办公室，我们正在庆祝Arm上市，迈入构建计算未来的新篇章。”Arm首席执行官Rene Haas说道，“在过去33年的公司历程中，Arm的员工、合作伙伴和整个生态系统共同携手推动了Arm计算平台的发展，在此向各位致以衷心的感谢。”
由此，今年全球最大规模的IPO诞生了。同时，Arm也成为了科技史上第三大IPO，仅次于2014年阿里巴巴250亿美元的IPO，以及2012年Meta Platforms Inc.（脸书母公司）160亿美元的IPO。
但作为Arm上市背后的掌舵人，软银CEO孙正义缺席了敲钟仪式，耐人寻味。
对孙正义来说，Arm有着极为特殊的含义。时间倒回2016年，当时的孙正义正痴迷于“大开大合”扫货模式，不惜花费320亿美元将Arm收入囊中。随后几年，风投市场瞬息万变，软银持有资产接连出现问题，孙正义也渐渐跌落神坛。
2022年底，孙正义正式告别风投，并表示：“现在这个阶段，把Arm的事情弄好，已经是他能为软银做出的最大贡献了。”或许这也是孙正义人生最后一次豪赌。这一次他将筹码全部压在Arm身上，一如之前他所有赌对的投资一样。
如今，Arm顺利上市后，未来能撑着东风顺势起飞吗？Arm是否会成为孙正义的“第二个阿里巴巴”？经历商海沉浮40余载的孙正义，会不会重返充满神话的风投舞台？……太多疑问需要解答，剩下的只能交给时间。
01
Arm成为今年最大IPO，市值4700亿
位于英国剑桥，Arm是英国科技行业皇冠上的明珠。
要追溯Arm的发展历史，就必须提到一位剑桥博士——赫曼·豪瑟。1978年，奥地利籍的物理学博士赫曼·豪瑟在一次社交中，偶遇了剑桥当地的企业家克里斯·库里。二人一拍即合，决定创办剑桥处理器有限公司（Cambridge Processor Unit Ltd），初期主要从事当地市场的电子设备设计和制造的业务。次年，该公司改名为Acorn计算机公司。
Acorn计算机公司因生产BBC Micro计算机而闻名，曾主导过英国80年代的教育计算机市场，还在1984年获得了英国的女王技术奖（Queen‘s Award of Technology）。80年代中期，Acorn计算机公司看到IBM电脑畅销全球，也萌生了生产个人电脑的想法，开始物色一款性能强大的芯片。
他们找到了英特尔，希望拿到286处理器的授权，结果惨遭拒绝。恰逢此时，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在大卫·帕特森教授主持下，提出了“伯克利精简指令集计划（Berkeley RISC Plan）” 。
受到启发后，Acorn决定自己设计一个处理器，并为此专门成立了一个小团队。用了18个月时间，Acorn完成了微处理器的设计，并将其命名为Acorn RISC Machine，这也就是赫赫有名的“Arm芯片”（全称是Acorn RISC Machine，Acorn是公司名称，Machine是机器，RISC是精简指令集计算机）。
1990年，因为艾康电脑的财务出现状况，苹果公司出钱、VLSI科技提供工具技术、艾康电脑出人，三家公司联手创立一家合资公司Advanced RISC Machine，简称Arm。1991年，Arm推出了全新的ARMv3架构，首创32位的内存。而基于这一全新架构开发的Arm6芯片，也顺势成为了世界上第一款嵌入式RISC处理器。
可当时Arm初出茅庐，很难靠着自己生产的处理器在市场中立足。于是，Arm提出一种具有突破性的模式，即Arm专注于设计芯片，授权给其他芯片公司，自己既不生产，也不出售芯片。
经过多年摸索，芯片产业由此形成了三种盈利模式：一是英伟达和英特尔这种芯片生产商，他们只卖芯片不卖专利；二是类似高通通过芯片专利捆绑销售来收取巨额的专利费；第三就是Arm独享的模式，只做半导体IP授权，不生产芯片，因而被誉为科技行业的“永久中立国瑞士”。
以诺基亚为首的几家手机厂商迅速崛起、移动处理器的需求猛增，带动着Arm进入了一个高速发展时期。随后，Arm先后和德州仪器、高通、飞思卡尔等芯片厂商达成了授权协议，并于1998年在英美两地同时上市，一举成为英国最大的科技公司。
现如今，Arm遍布全球数以十亿计的智能手机、相机、物联网设备和汽车上，缔造了一个庞大的帝国。
02
靠着收专利费赚钱，一年入账超20亿美元
不生产芯片却可以垄断着千亿芯片市场，这就是Arm的生意经。
至今，Arm芯片出货量累计超过2500亿颗，拥有超过1500万个软件开发者。Arm主要为苹果、三星和高通等公司的移动设备处理器提供底层架构和芯片IP支持。在每年销售的约14亿部智能手机芯片中，有超过90%的处理器使用ARM指令集架构。
根据IPO文件，Arm估计全世界大约70%的人都在使用基于Arm的产品，仅是在截至2023年3月31日的2023财年，Arm芯片出货量就超过了305.83亿颗，较2016财年的出货量增长约70%。
这个生意有多赚钱？招股书显示，2021财年、2022财年、2023财年，Arm年收入分别为20.27亿美元、27.03亿美元、26.79亿美元；净利润分别为3.88亿美元、5.49亿美元、5.24亿美元。但与其他芯片大厂相比，这个收入规模仍有较大差距——英特尔2022财年营收超过630亿美元，英伟达营收168亿美元。
但Arm并没有想象中风光。Arm的商业模式分为两种付费模式：提供一次性IP授权的许可模式，和按照制造芯片数量付费的版税模式。在招股书中，Arm罗列为Arm Total Access协议、Arm Flexible Access协议、技术许可协议（TLA）、架构许可协议 （ALA）、版税使用费共5种授权协议。
其中，版税使用费是Arm营收的主要来源。但一个残酷的现实是，2022 年使用 Arm 技术的芯片总价值达 989 亿美元，而Arm 只赚到了 16.8 亿美元的 “专利使用费”（Royalty Revenue），仅占芯片价值的 1.7%。
对此，Arm表示，截至2023财年，约有46%的版税费用收入来自1990年至2012年期间发布的产品，签署技术许可或收取特许权使用费不产生任何直接成本。
但Arm为了保持现有市场份额，需要持续投入研发。2021财年、2022财年、2023财年，Arm研发费用分别为8.14亿美元、9.95亿美元、11.33亿美元，分别占同期年收入的40%、37%、42%。
Arm表示，研发投资用于开发未来将获得许可的产品，并在之后的数年（通常是数十年）内收取版税费。在最新的财季报告中，截至2023年6月30日，Arm获得6.75亿美元的营收，投入了3.37亿美元的研发费用。
那么，Arm未来发展哪些客户呢？目前，Arm除了服务三星、苹果、高通等手机芯片厂商之外，还在拓展亚马逊和 Alphabet等全球知名科技公司、AMD、英特尔、NVIDIA主要半导体芯片供应商，同时极力争取汽车行业老牌企业、领先的汽车供应商、物联网创新者等。截至2022年12月31日，Arm在云计算、网络设备、汽车和消费电子等增长市场的市场份额分别为10.1%、25.5%、40.8%和32.3%。
Arm预测，以上领域的总潜在市场（TAM）约为2025亿美元，预测TAM将以6.8%的复合年增长率（CAGR）增长，到2025年将达到约2466亿美元。
同时，Arm也在积极追赶人工智能的潮流，加大力度渗透服务器市场。近日，英伟达发布的全新 AI 超级芯片GH200 Grace Hopper中的GraceCPU芯片采用Arm技术；科技巨头亚马逊旗下的AWS云计算部门，也在基于ARM架构来自研Graviton处理器。美国数据中心芯片公司Ampere也推出了基于Arm架构的数据中心处理器。
但Arm还存在一个隐忧。在2023年财年和2022财年中，Arm的前五大客户分别占总收入的约57%和56%。其中，安谋科技分别占其总收入的约24%和18%，是Arm最大的单一客户，也是Arm在中国收入的几乎全部来源。
这就不得不提一下，Arm与安谋科技的爱恨情仇。成立于2018年的安谋科技，最早是Arm在中国的合资公司，也是Arm授权其IP给中国授权客户的主要商业分销渠道，客户囊括紫光展锐等众多国内芯片企业。
但Arm与安谋科技实际控制人吴雄昂存在矛盾，一度相持不下。经过长期博弈后，吴雄昂最终出局，而Arm现已无法直接控制和管理安谋科技，仅间接持有后者不到5%的股份。如今，安谋科技依然独立运营和独立研发，它不但拥有Arm提供的ARM架构的永久授权，还拥有在中国授权其他企业使用该架构的权利。
目前，安谋自研团队已陆续推出AI芯片IP周易、安全芯片IP山海、视频芯片IP玲珑、嵌入式CPU IP星辰4条产品线，并获得超100个本土客户，其中30家客户已流片量产，2021年芯片出货量超过1亿片。从最大客户变成最有力的竞争对手，Arm后续市场拓展存在巨大风险。
03
Arm强大的朋友圈：孙正义一手操办，台积电紧密相随
随着Arm成功上市，孙正义的绝命豪赌大戏迎来了大结局。
2016年，投资狂人孙正义盯上了Arm，并不惜重金押注。为了拿下Arm、筹集收购资金，软银当时抛售了包括阿里巴巴在内的多项优质资产，甚至大举借债。
2016年，软银先是卖出部分阿里巴巴股票，价值大约100亿美元；随后，又卖出日本手游开发商GungHo 23.5%的股权，价值约6.85亿美元；此外，还将持有的芬兰手游开发商Supercell的股权卖给腾讯领头的财团，交易作价86亿美元。
2016年9月，Arm被日本软银集团以320亿美元收购并私有化退市。在当时的孙正义看来，这笔买卖赚大发了，Arm会是一个指数级增长的科技巨头，甚至成为“第二个阿里巴巴”。
几年后，孙正义的投资帝国却出现裂痕，曾寄予厚望的愿景基金出现整体亏损。2019年愿景基金亏了130亿美元，2021年又亏了275亿美元。2022上半年更创下亏损320亿美元的壮举。
尤其在2020年，孙正义表示，受到疫情原因影响，愿景基金投资的88家企业中，至少有15家将会破产。为了弥补亏损，孙正义决定退出该公司的日常经营，并强调：“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全身心地投入（半导体设计和软件公司）Arm的下一阶段爆发式增长中，同时将财务和其他日常管理工作委托给其他高管。”
其实，愿景基金投资项目出现问题期间，孙正义一直为出售Arm耗费不少心思。2020年，软银集团试图以400亿美元将Arm卖给英伟达，但因监管压力未被批准交易，这项芯片行业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交易由此落空。
多番尝试未果后，孙正义开始全身心推动Arm独立上市。根据孙正义的预测，Arm的价值大概相当于谷歌、亚马逊、Facebook、苹果这四大巨头的水平——或者比卖给英伟达的价钱高出一个数量级。同时，孙正义还豪言“Arm上市将是芯片业史上最重要的IPO”。
为此，Arm还经历了一次人员变动——2022年2月，Arm 宣布公司董事会已任命Rene Haas为首席执行官和董事会成员，立即生效。据了解，Arm 前任首席执行官 Simon Segars 在短期内将以 Arm 的顾问角色支持领导层过渡。
软银集团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孙正义表示：“随着Arm开始为重新上市做准备，Rene Haas 是加速 Arm 增长的正确领导者。同时我要感谢 Simon Segars 在过去 30 年中对 Arm 的领导、贡献和投入。”
今年，为了顺利推进Arm上市，软银集团已向Arm大客户苹果、英伟达、英特尔、三星电子等公司发起邀请，并安排为Arm美国IPO的战略投资者。根据Arm招股说明书显示，包括英伟达、苹果、谷歌国际、英特尔、三星和台积电等在内的科技巨头和其他公司已表示有兴趣购买高达7.35亿美元的股票。
另据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报道，全球最大的代工芯片制造商台积电董事会已批准在Arm上市后，向这家英国半导体设计公司投资至多1亿美元。值得一提的是，台积电和Arm是多年的合作伙伴，它们早在2000年就签署了合作协议。
如今，Arm顺利登陆敲钟舞台，软银收获颇丰。据悉，软银持有大约90%的ARM股份，按照最新收盘市值计算，所持股份价值超587亿美元。
一切尘埃落定，走下神坛的孙正义是否会重返战场，成为了一个新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