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正义的全球最大IPO，困于中国市场内斗

来源：视觉中国

作者 | 张睿

编辑 | 康晓

出品丨深网·腾讯新闻小满工作室

继英伟达收购未果后，孙正义终于为ARM找到了新的筹资方式——直接IPO。

美国时间9月14日，芯片设计架构公司ARM正式在纳斯达克上市，开盘价51美元/股，总市值523.3亿美元。上市首日，ARM高开高走，截至当日美股收盘，ARM股价报63.59美元/股，涨幅24.69%，总市值为652.48亿美元。

在消费电子领域，基于ARM架构的芯片无处不在，苹果、三星、高通、英伟达、AMD、英特尔等众多厂商都会采用ARM架构。此外，这些客户也是ARM上市的基石投资者。

招股书显示，ARM架构芯片出货量累计超过2500亿颗，截止2023年3月31日的2023财年，ARM架构芯片出货量就超过了300亿颗。这意味着，全球约70% 的人口都在使用基于 ARM的产品，超过 99% 的智能手机都在使用ARM架构。

事实上，这并非ARM首次IPO。1998年4月17日，ARM已经在英国伦敦证交所和美国纳斯达克上市。2016年，ARM接受软银集团310亿美元的私有化要约，从纳斯达克退市。

收购ARM曾被软银集团创始人孙正义视为“一生中最重要的交易”。不过从后来软银集团出售ARM股份及寻求英伟达收购来看，ARM的发展速度和赚钱能力并没有达到孙正义的预期。

据招股书显示，2021财年至2023财年，ARM这三年的净利润仅为14.61亿美元，按照这个利润水平，软银集团当初花310亿美元买来的ARM，回本至少要60年。资料显示，AMR上市后，软银仍持有Arm约90%的股份。

ARM营收和净利润增长乏力，又遭遇软银近两年连续亏损，这才有了今年全球最大IPO的到来。

一年营收仅20多亿美元 ARM凭什么造就今年最大IPO？

ARM上市首日大涨，对软银和孙正义来说，是一场迟到的胜利。ARM上市首日股价大涨，或让软银所持的ARM股票价值增加约120亿美元，这或让孙正义觉得7年的输血和等待物有所值。

据招股显示，2021财年至2023财年，ARM的营收分别为20.27亿美元、27.03亿美元、26.79亿美元，三个财年的营收共74.09亿美元。一家年收入仅20多亿美元的公司凭什么造就今年全球最大IPO？这要从ARM在半导体领域的地位说起。

图为ARM最近3个财年的营收和净利润

芯片产业的盈利模式大致分为三种，一是类似英伟达、英特尔这种芯片生产商，他们只卖芯片不卖专利；二是类似高通通过芯片专利捆绑销售来收取巨额的专利费；第三就是ARM模式，ARM只做半导体IP授权，不生产、设计芯片。

也就是说，各大芯片设计厂商可以从ARM购买其所设计的ARM微处理器内核，并根据自身定位在向细分领域发展时加入适当的外围电路，构建符合市场需要的微处理器芯片。

据招股书显示，全球有超过260家公司都在使用ARM的架构设计芯片，包括科技公司亚马逊、谷歌，主要半导体芯片供应商AMD、英特尔、英伟达、高通和三星，汽车行业老牌企业、物联网企业等。

在知识产权授权模式中，ARM的收入主要分为两部分：一次性技术和架构授权费用(通常为数百万美元)和版税提成(通常在1%～2%)。

据招股书显示，2023财年，ARM的技术和架构授权费用为10.04亿美元，版税提成为16.75亿美元，版税收入占比为62.5%。

图为ARM的收入构成

ARM的商业模式是半导体产业链各环节专业化分工的产物。在上游，ARM完成了芯片上端的架构设计，中游多数芯片设计公司在ARM架构的基础上完成芯片设计，下游交给台积电等晶圆代工厂完成生产。自此，移动智能产品的“IP授权+Fabless+Foundry”模式形成。前五大手机厂商苹果、OPPO、vivo、华为等智能手机品牌都是这一模式的受益者。

可以这么说，台积电在代工上一条路走到黑，靠着先进的芯片制程延续了摩尔定律，占据了全球芯片代工的大半壁江山；ARM则通过提供低功耗的芯片解决方案，以IP授权模式统治了移动端芯片。

除移动端应用处理器外，ARM架构的授权已经向物联网、服务器、汽车等领域延展。2019年，ARM推出Neoverse产品路线图，亚马逊、英伟达、华为、阿里等公司都推出了基于ARM架构的服务器芯片。

三年净利不到15亿美元 孙正义急于回本

ARM可以将半导体IP授权给任何需要的企业，是“全球半导体行业的瑞士”。花费310亿美元收购ARM的软银集团为何几次想把ARM这家公司“脱手”？

从ARM此后的增长轨迹看，这家被孙正义看好的公司并没成为软银集团新的增长点。

被软银收购后，ARM开始增加了研发投入。2015财年至2016财年，ARM的研发费用为3.42亿美元、4.5亿美元。2017财年至2019财年，ARM的研发投入就增加至7亿多美元，分别为7.13亿美元、7.73亿美元、7.4亿美元。

研发投入在大幅增加，但ARM的收入和利润却没有带来预期中的增长。

2018财年至2020财年，ARM给软银带来的营收分别为18.36亿美元、18.98亿美元、19.8亿美元，同比增速不到5%。从净利润看，除2019财年盈利2.76亿美元外，2018财年及2020财年ARM都处于亏损状态中。

从2021财年开始，ARM的赚钱能力有所提升。2021财年至2023财年，ARM三年盈利共14.61亿美元。不过，按照这个节奏，当初软银花费310亿美元收购来的公司，至少需要60多年才能回本。

如果说，软银的财务状况能像2020财年那样强劲，或许孙正义就不会着急给ARM寻找下家。但在接下来连续两年的巨亏下，出售ARM或者推动ARM重新上市就成了软银不得不推动的路径。

2018财年至2022财年软银集团归属母公司净利润和每股收益的变化；来源：软银财报截图

2020财年（截至2021年3月31日），软银净利润4.988万亿日元，合约390亿美元，但这种巅峰状态并没有维持多久。

2021财年软银集团迎来了成立以来最大规模的年度亏损，该财年净亏损约1.7万亿日元，约合131.2亿美元。2022财年亏损还在延续，亏损额约为亏损72亿美元。

两年亏损了约为200多亿美元，英伟达的收购又被迫终止，通过推动ARM上市筹集资就成为软银集团为数不多的选择之一。

但ARM上市能解决软银集团巨亏的难题吗？从行业竞争和ARM公司内部经营看，ARM本身也存在两大隐患。

两大隐患：垄断地位不保和“内斗”

ARM现有的收费模式影响了公司营收的增速，为提高自身营收和利润，ARM计划停止此前的专利收费模式，转而按照终端设备均价的一定比例来收费。有知情人士透露，ARM已通知了联发科、紫光展锐、高通等几家大客户。

由于智能手机等终端价格远高于芯片，这意味着ARM修改收费模式后，厂商要支付的专利费将比原先高出数倍。问题是ARM改变收费模式会被大客户接受吗？

据《深网》获悉，一家在中国市场占据领先的智能手机制造商拒绝了ARM的提价计划，因为在精简指令集阵营，这些客户已经有了备选项RISC-V。

RISC-V是一种免费开源指令集架构，由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计算机科学系于2010年开发。RISC-V架构的一致性由非营利的RISC-V基金会予以保证，开发者可以基于同一语言设计不同的处理器，应用范围从运行Linux的处理器覆盖至物联网处理器。

截至2022年7月，RISC-V 架构处理器核的出货数量已突破 100 亿颗。据Semico Research 预测，到2025年RISC-V 架构处理器核的出货数量将达到 800 亿颗。

按照RISC-V构架的发展速度，ARM曾经一统江湖的位置将受到挑战。

ARM在招股书中也指出了这一点。“我们竞争对手包括x86架构等成熟技术，以及RISC-V架构在内的免费开源技术。我们的许多客户也是RISC-V架构和相关技术的主要支持者，如果RISC-V相关技术继续开发，不排除我们的客户会选择免费的开源架构。”

RISC-V架构的发展仅是ARM面临的隐患之一，另外一个雷区来自其投资的公司安谋科技。

安谋科技是ARM和中资于2018年合办的合资公司。在2022年3月进行投资重组之前，ARM持有安谋科技48% 的股权（以权益法投资形式计算）。安谋科技被授权销售或开发含有ARM IP的产品，按照所含ARM知识产权的比例，给ARM公司分成。

安谋科技是ARM重要的客户。在招股书中，安谋科技给ARM贡献的收入算关联方的收入。2021财年至2023财年，安谋科技给ARM带来的收入分别为4.48亿美元、4.84亿美元、6.54亿美元，营收占比分别为22%、18%、24%。

图为ARM的主要客户收入

从这个层面来说，安谋科技算ARM全球最大的客户，这意味着安谋科技的发展会直接影响ARM的营收变化。

由于安谋科技股权分散且在国内拥有独立经营权，管理层是否稳定就成为影响安谋科技业绩的因素之一。比较典型的事件是，2020年6月至2022年4月底安谋科技发生的内斗和管理层动荡。

2020年6月，ARM与软银等股东联手，试图罢免安谋科技原董事长吴雄昂，但吴拒不交出公司公章。这种拉锯持续了近两年，直至2022年4月29日，安谋科技董事会宣布聘任刘仁辰与陈恂担任公司联席首席执行官，并依法完成工商登记，公司内部管理层问题才得以解决。

但安谋科技的控制权之争并没有因此结束。2023年5月18日，一家名为莲鑫集团的投资公司发布新闻稿称，其下属莲鑫基金拟收购安谋科技 51%股权。虽然目前安谋科技的股权结构还未并发生变更，但股权的持续变动或将影响ARM在中国的业务进展。

对此，ARM在招股书中也直言不讳，并指出“如果我们与ARM中国（安谋科技）的商业关系终止或恶化，我们将很难弥补任何来自中国的收入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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