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止“闪抢族”，美零售商给货架“上锁”

当地时间2023年8月24日，美国纽约，Duane Reade药店，人们看到锁起来的食物，以防止入店行窃。大型零售商沃尔玛和塔吉特，连锁药店CVS和沃尔格林，以及家居装修公司家得宝和鞋类销售商Foot Locker都在其最新财报中报告了更多的盗窃事件，包括暴力事件。 （视觉中国/图）

你听过“闪抢族”（Flash Rob）吗？

光天化日下，身手敏捷的蒙面人堂而皇之闯进连锁商店，龙卷风一样疯狂洗劫贵重物品，然后在众目睽睽下扬长而去。

这样公然的盗窃行径，近来在美国加州洛杉矶、奥兰治等地接连上演。2023年8月中旬，美国塔吉特、沃尔玛等零售品牌先后发声，谴责有组织的盗窃犯罪给店铺带来的亏损。

部分零售店铺已采取应对举措，比如给货架安装透明墙、给冰柜上锁、减少裸露货架商品等。旧金山华人商铺老板阿东告诉南方周末记者，类似的治安焦虑也同样蔓延到了小型商铺，他们决定组建商会自保。

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刘永涛教授表示，美国加州此前实施的盗窃重罪改轻罪法案，是导致闪抢猖獗的原因之一。“随着犯罪成本大幅降低，盗窃犯罪日益严重，重罪轻罚的麻烦被转嫁给了商铺。”刘永涛说。

“闪抢”猖獗

8月12日，美国洛杉矶一家购物中心内，诺德斯特龙 (Nordstrom)高档百货商店遭到大规模抢劫。据洛杉矶警方披露，大约30名蒙面人偷走了价值超过30万美元的高档名包与服装。

仅仅三天后，十几名身穿连帽运动衫、戴着口罩的人进入洛杉矶南拉布雷亚大道（South La Brea Avenue）的一家服装店，并在几分钟内抢走了至少10万美元的衣物和商品。

8月17日，为了应对“闪抢族”入室盗窃案的激增，洛杉矶警察局宣布成立有组织零售犯罪特别工作组。据《比利佛报》(Beverly Press)消息，截至8月底，该小组已逮捕了11名相关嫌疑人。有的嫌疑人参与了多起闪抢案件。

洛杉矶诺德斯特龙抢劫案发生后，洛杉矶警察局副局长艾伦·汉密尔顿（Alan Hamilton）披露，参与盗窃案的人可能是听从有组织犯罪或帮派成员的命令。“毫无疑问，这背后有很多……犯罪组织。其中一些涉及帮派成员；其中一些涉及的是专业零售窃贼。”汉密尔顿说。

此外，在类似的“闪抢”案中，犯罪分子大多有周密的计划。

“很多时候，他们提前就知道要把这些货物卸到哪里。”汉密尔顿说，砸抢之后，窃贼们将在数小时内在特定地点或网上处理掉赃物。“你知道，他们不会把它放在某个地方好几天。”他说。

除了奢侈品店、大型商超外，街边小店也面临盗抢的困扰。

阿东祖籍广东，赴美生活多年。目前他在美国旧金山日落区开了一家中餐厅。他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这个8月，商铺所在街区发生了至少两起盗抢案。

8月2日，一家华人理发店遭入店盗窃。店主人在华人商会群中公布的监控画面显示，多名蒙面盗贼在凌晨进店，盗贼体型高大，手中疑似持有枪支。

8月27日，距离阿东店铺不远的一家素食餐厅遭遇夜间盗窃。阿东发来的现场图片显示，绘有彩色菜单和中文店招的墙壁边上，一扇上下双格的玻璃门被砸得粉碎，玻璃渣子碎了一地。“事发在半夜，店里没人。”阿东说。

阿东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在过去的盗抢案子中，警察作为执法者，在嫌犯定罪以前，不能公布嫌犯资料。但是商会会员之间可以互通消息、资源共享，提前做好防范和应对。

“我们正在筹划组建华人商会，应对越来越严峻的治安问题。”阿东说。

“阻止入侵者”

入店盗抢的猖獗，让越来越多的零售商忧心忡忡。

“有组织的零售犯罪和普通盗窃日益严重，影响了许多零售商。”近日在一次电话会议上，迪克体育用品公司（Dick’s Sporting Goods）首席执行官劳伦·霍巴特表达了她的担忧。她表示，此类事件对公司库存的影响“重大”，并影响了第二季度的业绩以及今年剩余时间的前景。

同样是和投资人举行的一次电话会议上，大型零售品牌塔吉特首席执行官布莱恩·康奈尔表示，今年前5个月，公司商店涉及暴力或暴力威胁的盗窃事件增加了120%。过去的几个财务季度中，零售盗窃是多次出现的“不利因素”。就在今年早些时候，康奈尔提到，由于明目张胆的零售盗窃，该公司预计亏损超过5亿美元。

另一家美国零售巨头——沃尔玛首席执行官道格·麦克米伦也呼吁尽快行动。他表示：“可以确认，在这个国家的部分司法辖区里急需采取行动，来帮助人们免受含盗窃在内的犯罪侵害。”

据美国零售联合会调查披露，仅2021年，美全国范围内的零售商就损失了约 945亿美元。损失原因包括员工盗窃、入店行窃或管理失误等因素。此外，约80%的零售商表示，2021年与ORC（有组织零售犯罪）相关的暴力和攻击行为有所增加。

据第一资本购物研究公司（Capital One Shopping Research）称，2022 年商店因零售盗窃损失估计为866亿美元，预计到2025年这一损失可能达到1150亿美元。

频发的暴力犯罪让零售商们忧虑，他们不得不升级防盗系统或者改变服务方式。比如，给货架上锁、增加店员呼叫服务等。

零售防损技术公司Indyme的首席执行官乔·布达诺（Joe Budano）披露，该公司销售的“帮助按钮”产品大幅增长，这些按钮可以提醒员工及时应对顾客的解锁需求。旧金山华人餐厅老板阿东也观察到，一些华人超市也会提前把贵重商品锁起来，比如一些高级的酒类饮料。

此外，在店铺中安装与警报系统相连的迷雾系统也成为一个选项。

Density USA是一家安全技术公司。总裁迈克·埃格尔（Mike Egel）表示，该公司的迷雾技术已在欧盟和澳大利亚的多个国家使用。该公司的宣传视频显示，当潜在的小偷触发警报，一个挂在墙壁上的机器会迅速喷出白色烟雾，即使是近在眼前的物品都无法看清。

“一旦启动，系统会在短短几秒钟内产生能见度接近于零的浓雾，”埃格尔说，“雾被设计得浓密且迷失方向，以阻止入侵者。”

“破窗效应”

在美国加州，闪抢族并非新鲜事。早在今年4月，加州零售盗窃案激增就引发媒体关注。

据《纽约邮报》4月25日报道，美国加州零售商协会主席雷切尔·米其林认为，软弱的政策导致商店扒手逍遥法外。

“问题的根源在于一项安全法案，也被称为第47号提案。该法案规定，盗窃950美元以下商品从重罪降为轻罪。”米其林认为，该法案为扒手继续盗窃提供了免费通行证，因为他们不会因盗窃受到惩罚。

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刘永涛教授向南方周末记者表示，盗窃罪“由重转轻”最初是为了减少重罪数量，缓解监狱及州财政负担。对于轻罪，检察机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麻烦却转嫁给了店铺。与此同时，商家店铺通常会告知店员，对公开行窃一般不给予阻止，一是出于自身安全或避免与嫌疑人交流，一是有保险公司担保。

司法“纵容”、商铺“漠视”、保险“兜底”，多方因素客观上助长了盗窃犯罪的猖獗。

刘永涛担忧，闪抢现象正在带来破窗效应，带动更多人的效仿。同时，类似犯罪行为也可能会从加州蔓延至其它的州，甚至可能给整个美国社会带来影响。

“好比窗户破了，起初一个小孔，然后变成大孔，最后窗户就废弃了。”他说。

“诺德斯特龙高档百货遭闪抢”事件发生后，洛杉矶市长凯伦·巴斯称“绝对不可接受”。

她在一份声明中说：“那些在邻近地区犯下这些行为和类似行为的人，必须被追究责任。洛杉矶警察局将继续努力，不仅要找到对这起事件负责的人，还要防止这些袭击事件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