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法罗大屠杀背后 “大取代”理论成右翼主流话术？

原文作者：Nicholas Confessore

Karen Yourish

翻译：正义补丁

前言：本文翻译自纽约时报5月16日发布的文章。原文作者Nicholas Confessore 和 Karen Yourish，原文标题 A Fringe Conspiracy Theory, Fostered Online, Is Refashioned by the G.O.P.

2018年，在匹兹堡的一个犹太教堂内，一名曾在网上发过反犹太主义帖子的白人男子枪杀了11名礼拜者，指责犹太人允许移民 "入侵者"进入美国。

一年后，另一名白人男子对他所谓的 "墨西哥人入侵德克萨斯州 "感到愤怒，在埃尔帕索沃尔玛向购物者开火，造成23人死亡，后来他告诉警方他曾试图杀死墨西哥人。

然后在另一起致命的大规模枪击事件中——也就是周六（5月14日）在布法罗发生的枪击案，一名全副武装的白人男子在该市以非裔为主的一家超市杀害了10人，他在网上发布的长篇大论中写道，那里的顾客所具备的文化是一种试图 "从种族上取代我自己的人民 "（ “ethnically replace my own people.”）的文化。

三起枪击案，三个不同的目标群体，但这些都是由一个庞大的、不断更迭的信念联系起来，现在这个信念被称为“取代理论”（ replacement theory）。在美国生活各方面的极端中，“取代理论”已经成为种族主义恐怖的引擎，这一理论认为，西方精英，有时被犹太人操纵，想要 "取代"和剥夺美国白人的权力，而这激发了近年来大规模枪击事件的浪潮，并为2017年在弗吉尼亚州夏洛茨维尔爆发的右翼集会提供了动机。

“取代理论”恐成右翼政客的主流话术之一

但曾经只局限于在Reddit留言板和隐蔽的白人种族主义网站上形成热度沼泽般的“取代理论”，已经成为主流。它所凝结的恐惧——对未来美国白人不再占多数的恐惧，在保守派媒体和政治中已成为一股强大的力量，这种理论被借用和重新拼凑，以吸引观众群体、在平台上被转发和吸引小额捐款。

根据他自己的说法，嫌疑人佩顿-根德隆（Payton S. Gendro）走的是一条较为孤独的激进之路，他沉浸在互联网论坛上很容易被找到的“取代理论”和其他类型的种族主义与反犹太主义内容中，并把非裔和西裔移民一同视为美国白人的 "取代者"。然而，最近几个月，同样想法的版本，经过打磨，剔除了明确的反黑和反犹主题，在共和党内已经变得很普遍。这个理论在国会听证会上被大声讲出，在共和党的竞选广告中呼应，并被越来越多的右翼候选人和媒体人所接受。



嫌疑人佩顿-根德隆

没有哪个公众人物比福克斯新闻（Fox News）主持人塔克-卡尔森（Tucker Carlson）更高声和孜孜不倦地宣传“取代理论”，自从2016年加入福克斯的黄金时段阵容以来，他将精英主导的人口变化作为其节目的核心主题。《泰晤士报》本月发表的一份调查显示，在他的400多集节目中，卡尔森放大了民主党政客和其他各种精英想要通过移民强制改变人口结构的观点，他的制片人有时会从互联网的黑暗角落里找出他的节目引用的资料，正如布法罗枪击案的嫌疑人做的一样。

"这不是一条管道。这是一个开放的下水道，"前福克斯新闻政治编辑克里斯-斯泰尔瓦特(Chris Stirewalt)说，他因在2020年大选时为宣布当时的候选人拜登(Joseph R. Biden)在亚利桑那州获胜的决定辩护后被解雇，斯泰尔瓦特写了一本关于媒体机构如何煽动愤怒以建立受众群体的书即将出版。

斯泰尔瓦特说："寻求收视率的电视台主持人和寻求小额捐款的政客可以看到哪些故事和叙事在网上引起了最强烈的用户反应。他补充说，社交媒体网站和互联网论坛 "就像一个纯粹就像一个纯粹发泄愤怒的小组访谈"。

在过去的一年里，共和党名人，如前众议院议长、佐治亚州议员纽特-金里奇（Newt Gingrich）和纽约中右翼女议员、川普的信徒（也是众议院排名第三的共和党人）伊利斯-斯特凡尼（Elise Stefanik），都赞同“取代理论”。在福克斯节目中，金里奇宣称，左派试图 "淹没"（drown）"传统美国人"(classic Americans)。

9月，斯特凡尼在脸书上发布了一则竞选广告，声称民主党人正在策划通过给予非法移民 "大赦 "来实现 "永久的选举豁免"，她的广告说这一做法将 "推翻我们目前的选民，在华盛顿创造一个永久性的自由派多数"。

根据美联社本月发布的一项民意调查，现在有三分之一的美国成年人认为，（政客）正在努力 "用移民取代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以获得选举收益"。该民意调查还发现，与观看CNN或MSNBC的人相比，那些主要观看右翼媒体如福克斯新闻、One America News Network和Newsmax的人更有可能相信替代理论。

根据人口普查局的数据，过去十年来，美国的多样性不断增加，其中西裔和亚裔的人口数量激增，认为自己是超过单一种族的人数增加了一倍以上，因此，取代理论的所有变化都是基于这改变。

民主党人通常比共和党人更支持移民，并推动对移民和难民的更人道待遇，特别是在后川普时代。但是，美国的无证移民人数在整个20世纪90年代和21世纪持续上升，却在奥巴马总统时期首次开始下降，奥巴马是民主党人，批评者将其称为 "驱逐者的总司令"（ deporter-in-chief）。虽然拜登制定了扩大合法移民的计划，但在他的领导下，联邦机构美国的西南边境驱逐了130多万移民，同时继续执行从前总统川普时期开始的一些更具限制性的移民政策。

在他的整个总统任期内，川普在其公开演讲和推特上的发言中充满了针对移民具有煽动性、有时甚至是虚假的言辞，他在主张修建边境墙时采用了 "入侵者 "一词。这种语言被他最积极的支持者更广泛地使用，如亚利桑那州参议员温迪-罗杰斯（Wendy Rogers），去年夏天她在推特上说，"我们正在被（非法移民）取代和入侵。”

在布法罗枪击案发生后，斯特凡尼议员的广告受到了批评，她的一名高级顾问发出了两份回应：斯特凡尼克女士就发生在布法罗的杀戮事件发表了一份悲痛的声明，另一份则是顾问激烈地反驳说，"尽管有令人恶心的虚假报道，"斯特凡尼议员 "从未主张过任何种族主义或发表过种族主义声明。"

媒体成“培育”极端言论的温床

研究数字极端主义和媒体的专家们描述了黑暗版本的“取代理论”在白人种族主义或本土主义网站上，以及现在在传统右翼，包括在有线电视新闻和支持川普的媒体机构中复杂的相互作用。

哥伦比亚大学的历史学家妮可-海默（Nicole Hemmer）说："像卡尔森这样的人可以向观众介绍这些想法，然后他们在网上进行探索，这些搜索将他们带入极右的空间中，要么不断加强他们现有的观点，要么使他们激进。但像卡尔森这样的人也很重要，因为他的存在使这些观点合法化，让这些观点看起来不那么激进。"

衡量卡尔森在传播 “取代理论” 方面的影响程度大概是不可能的。但围绕他使用 "取代"言论的争议似乎至少有助于推动公众对这一观点的好奇。根据谷歌的数据，在布法罗枪击案发生之前，谷歌对 “取代理论”和“大取代”（great replacement） 的搜索数量出现了三次的高峰，大取代是近年来法国作家雷诺-加缪（Renaud Camus）在欧洲流行的一种变体。前两次是在新西兰克赖斯特彻奇和埃尔帕索发生枪击事件之后，世界各地的新闻机构都报道了这些事件。第三次则是在2021年4月，卡尔森在为网络上为人口 "替代 "概念辩护后，引来了要求福克斯解雇他的呼声。

布法罗枪击案的嫌疑人似乎沉浸在4chan和8chan等网络论坛上，那里充斥着各种版本的取代理论。在开始屠杀超市的顾客之前，这名嫌疑人也是在那里发布了180页的种族主义论点和网络段子的汇编。

他写道，他通过Reddit获取新闻。他写道，"在极度无聊之后"，他在2020年5月开始浏览4chan并迅速找到了通往反非裔和反犹太主义替代内容的渠道。嫌疑人反映了最极端的替代理论版本，认为非裔和移民一样，是 "取代者"："入侵我们的土地，生活在我们的土地上，靠政府支持生活，攻击和取代我们的人民"。

根据反诽谤联盟（ Anti-Defamation League）给《泰晤士报》提供的详细分析，嫌疑人发布的内容几乎剽窃了另一份宣言三分之二的内容。这份宣言是由在2019年杀害了在克赖斯特彻奇的两座清真寺中祈祷的数十名穆斯林的澳大利亚男子所留。从某些角度来讲，布法罗枪击案的嫌疑人将克赖斯特彻奇枪击案凶手对德国前总理默克尔（Angela Merkel）的提及改为了亿万富翁慈善家乔治-索罗斯（George Soros）。这名澳大利亚人的文件中有一页称在主要媒体机构（包括福克斯）高层工作的犹太人数量统计。

反诽谤联盟研究极端主义中心的副主席奥伦-西格尔（Oren Segal）说，布法罗枪击案的嫌疑人重新利用克赖斯特彻奇枪击案的宣言来为攻击美国非裔辩护，这"表明了极端主义宣传的不断发展和互动能力。"

卡尔森有关“取代”的言论中没有种族主义网络平台上常见的反犹太主义元素。没有迹象表明布法罗枪击案的嫌疑人观看了卡尔森的节目，或福克斯的任何其他节目，而且卡尔森先生在煽动观众恐惧时也同时谴责了政治暴力。

但卡尔森的段子与布法罗枪击案的嫌疑人发出的一长串不满之间也有明显的呼应，反映了现在保守派媒体和政治中常见的由互联网引发的抱怨与攻击线之间只有模糊界限。

布法罗枪击案的嫌疑人写道："为什么多样性被说成是我们最大的优势？有没有人问为什么。这句话就像一句口头禅，被不断地重复。” 这句话几乎与卡尔森在福克斯常用攻击言语之一相吻合。他多次提到这个话题的一次中，卡尔森在2018年的一个环节中问道："准确地说，多样性是如何成为我们的力量的？既然你把它作为我们新的国家格言，那么请你在解释时具体说明。"

福克斯的一位女发言人拒绝就此发表评论。

诚信第一组织（Integrity First for America）的执行董事艾米-斯皮塔尼克（Amy Spitalnick）认为，更广泛地推广替代性言论使仇恨正常化，并使暴力极端分子变得更加胆大。

斯皮塔尼克说："这是白人至上主义‘取代理论’以各种形式正常化的必然结果，塔克-卡尔森可能会领导这一指控--但他得到了共和党民选官员和其他渴望放大这一致命阴谋的领导人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