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网再现“彭帅在哪” 球员和观众呼吁:不要忘记(图)

彭帅最后一次参加澳大利亚网球公开赛是在2020年。 Andy Brownbill/Associated Press

澳大利亚墨尔本——对于中国网球明星彭帅的困境在今年首个大满贯赛事前夕淡出人们视线一事，在中国出生、现居墨尔本的艺术家肖女士感到一些不安。于是她设计了一件T恤衫。让澳网组织者们紧张的是，她穿着这件T恤衫来到了赛事举办地点——墨尔本公园。

肖女士担心，未接种疫苗的网球明星诺瓦克·德约科维奇与澳大利亚政府的纠纷转移了大家对彭帅困境的关注。彭帅曾是中国最受喜爱的网球明星之一，自从指控一名中国前高官性侵以来，她基本上已从公众视野中消失。肖女士的T恤衫正面是彭帅的头像，背面写着“彭帅在哪里？”的英文，这是网络上大量使用的一种说法，呼吁就彭帅的“我也是”指控质问中共。彭帅的指控已促使世界女子网球巡回赛（简称WTA）暂停了在中国的赛事。

肖女士还带来了一个写着上述口号的标牌，保安人员后来告诉她，这些物品不可以出现，因为赛事政策禁止球迷发表政治言论。

“这是为了提醒人们不要忘记彭帅，尤其是在我们这里最近发生了德约科维奇的大闹剧之后，”现年26岁的肖女士说，她要求报道不使用她的全名，因为她对自己在批评了中国政府之后的安全表示担忧。

周二，在18次大满贯女单冠军玛蒂娜·纳芙拉蒂洛娃和其他人的批评下，澳网公开赛组织者软化了政策，现已允许支持彭帅的T恤衫和其他个人信息出现。自从彭帅的指控去年11月首次出现以来，女子网球界的许多人一直挂念着她。



肖女士设计的支持彭帅的T恤，曾被澳网公开赛保安人员禁止带入赛场，但该禁令后来解除。 Ben Rothenberg

彭帅是进入过美国网球公开赛女子单打半决赛的选手，曾赢得过世界女子双打冠军。她在得到社交媒体网站微博认证的个人帐号发帖称，她曾被中国前副总理张高丽性侵。彭帅在帖中还说，他们有过一段情人关系。

该帖数分钟后遭到删除。网上的相关讨论在中国受到审查，彭帅从公众视野中消失了数周，同时世界网球巡回赛官员和其他网球选手试图与她取得联系，但未能成功。后来，国际奥林匹克委会主席托马斯·巴赫和其他奥运官员与参加过三届奥运会的彭帅进行了视频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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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11月，国际奥委会在首次与彭帅视频通话后发表一份声明，称彭帅说自己“安全无恙”，在那之后，社交媒体上有过几个她在中国公开露面的帖子。去年12月1日，WTA首席执行官史蒂夫·西蒙暂停了在中国举行网球锦标赛，并再次呼吁中国当局进行“全面、透明”的调查。

彭帅后来告诉一家新加坡报纸驻北京的记者，她最初的帖子被误解了，她“从未说过、写过任何人性侵我”。

但WTA并没有软化其立场或要求，因为该机构负责人仍无法与彭帅直接接触，他们担心她收回指控的做法是被迫的。

“看到对彭帅的支持在继续，我们很感激，”西蒙周三在一封电子邮件中写道。“WTA为彭帅敢于站出来为正义发声感到自豪，我们将继续坚定不移地呼吁确认彭帅的安全，并对她提出的性侵指控，在不存在审查的情况下，展开全面、公正和透明的调查。这是一个永远不会消失的问题。”

玛格达·蕾妮特是波兰的一流网球选手，也是WTA运动员委员会的成员，她说，她希望彭帅能与网球运动员或西蒙直接对话。“如果能在一个我们知道她真的没有受到控制的环境里看到她，让我们至少与她进行一次对话，我认为那将是很好的一步，有利于重建信任，重建关系来让人们看到事情进展及其真实情况，但她一直拒绝这样做，”蕾妮特说。



国际奥委会提供的奥委会主席托马斯·巴赫与彭帅进行视频通话的图片。 Greg Martin/OIS/IOC/EPA-EFE, via Shutterstock

法国网球选手阿莉泽·科尔内进入过澳网公开赛的四分之一决赛，她是去年11月最早对彭帅的安全表示担忧的选手之一，科尔内说，她的某些担忧已有所减轻。

“我已经不像去年11月时那么担忧了，我当时曾想象她可能被埋在哪个沟里了，”科尔内上周表示。

科尔内还说，她相信彭帅没有人身危险，但“我仍担心，想知道她会怎么样，将来会发生什么”。

对彭帅事件的重新关注发生在一个政治敏感时刻，2022年冬季奥运会将于2月4日在北京开幕。

“看到她的事情似乎已不再是人们关注的话题，让人有点难过，尤其是，严格来说我们正在参加亚太大满贯比赛，”已在墨尔本进入四分之一决赛的美国选手杰西卡·佩古拉说。“这令人失望，但媒体似乎就是这样。突然爆出什么，然后消失，又有新的进展，再后来，其他新闻出现了。”

佩古拉说自己的疑虑没有被彭帅最近的视频露面打消，她补充说，“也许奥运会到来的时候，会有更多的人关心这件事。”

长期以来，网球四大满贯系列赛之一的澳网公开赛一直将自己定位为“亚太地区大满贯”，部分原因是担心中国或亚太地区的其他国家可能试图取代澳大利亚举行大满贯赛事的地位。自2019年以来，中国国有的白酒企业泸州老窖一直是澳网公开赛的主要赞助商，并拥有主要赛场之一的冠名权。主办澳网公开赛的澳大利亚网球协会已在中国设有办事处，并支持在中国举办颁发澳网公开赛外卡的赛事。



“泸州老窖1573”的广告出现在澳大利亚网球公开赛显眼的位置上。 Alana Holmberg for The New York Times

澳网公开赛还与中国中央电视台达成了协议，央视一直在转播本届澳网的男子和女子比赛。

尽管拥有转播权，但央视并没有转播在澳网公开赛之前举办的2022年女子网球比赛。目前尚不清楚这是否意味着央视有抵制行为。2019年，时任休斯顿火箭队总经理的达里尔·莫雷对香港的民主抗议者表示支持后，央视停止了对NBA赛事的转播。

自2020年初起，由于新冠病毒大流行，WTA和职业男子网球巡回赛（简称ATP）都没有在中国举办赛事，在即将到来的奥运会之前，中国停止举办所有的国际赛事。WTA曾把中国作为其巡回赛的支柱之一，同意在深圳举办年终总决赛，这是一份利润丰厚的10年合同。但2019年，WTA首次在深圳举行了年终总决赛后，由于疫情的缘故，去年已将这一赛事改到墨西哥的瓜达拉哈拉举行，当时只给了墨西哥八周的准备时间。

如果WTA今年要在中国举办网球锦标赛的话，它需要解除在中国举行赛事的禁令。WTA的中国锦标赛原定于今年9月、10月和11月举行。虽然WTA还没有给出最后期限，但希望比2021年更早敲定今年的秋季赛程。由于中国不大可能对彭帅的性侵犯指控启动正式调查，WTA似乎可能取消今年中国赛事，尽管西蒙曾表示，这并不一定意味着终止WTA在2023年及以后在中国举办锦标赛的承诺。

ATP已发表声明支持彭帅，但并未因她的情况而叫停任何赛事。佩古拉说，她对ATP未能有更多作为感到失望。“我只觉得这样做才是正确的，”她说。“我希望他们能这么做，我想现在也不晚。就看会怎样吧。”

美国顶级男单选手之一瑞利·奥普卡称，ATP的不干涉态度很“差劲”也很“软弱”。

“与WTA相比，我们对中国的依赖少很多，”他说。“这就暴露了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为什么没有足够多的ATP选手站出来发声？是存在利益冲突吗？这不好说。”

当李娜在2011年的法网公开赛和2014年的澳网公开赛获得冠军，成为中国首个大满贯单打冠军之后，中国人对网球的兴趣迅速升温。尽管没有其他中国选手再打出这样的成绩，但有前途的优秀选手正在崛起，包括王欣瑜，这名身材高挑的力量型20岁选手在上周澳网第二轮的比赛中将二号种子选手阿丽娜·萨巴伦卡逼至第三盘。

在墨尔本参赛的中国选手都拒绝接受《纽约时报》的一对一采访，但女双名将徐一璠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在中国举办巡回赛对国内网球的未来发展非常重要。“特别是对中国球员来说，我们都很享受，”徐一璠说道，她不愿评论彭帅的情况。

“我们没有特别关注这件事，”她说。“我们都基本专注在网球上。”

WTA或许可以通过在其他地方增加赛事来弥补在中国损失的大部分收入。但人们仍对其未来感到担忧。

“我们在中国举办了很多精彩比赛，我想，这反过来推动了那么多中国选手崭露头角，而现在确实也有了那么多优秀的年轻选手，网球在中国的发展势头堪称前所未有，”蕾妮特说。“因此，我认为对双方而言，为了WTA和中国——如果该国希望他们的球员继续成长，还能走出国门取得更多网坛成就的话，以平和的方式解决这件事对双方都更好。”

目前，这仍然是场微妙的周旋。艺术家肖女士说，在澳网公开赛展示支持彭帅的信息之前，她曾经犹豫过。“但我只是觉得，我必须做我该做的事，”她说。



在尼克·基里奥斯和坛纳西·科基纳吉斯交手时，对彭帅表示支持的观赛者。 Dave Hunt/EPA, via Shutterstock

肖女士称，在她周三参与该赛事的第一天，气氛“相当淡定”。“来了两名保安，他们就问我，‘呃，彭帅是什么？’”肖女士回忆道。“我们向他们解释了情况，他们只说，‘哦，真是个不幸的故事，’然后他们就离开了。他们的态度其实还挺友好的。”

在社交媒体发布了澳网抗议的照片后，有当地活动人士联系到她，希望加入进来。周五，他们来到了有中国选手王蔷参加的第三轮女单比赛现场，希望能出现在中国的赛事转播中。

当他们一行人往返于王蔷的比赛和大坂直美的训练赛之时，情况变得剑拔弩张，肖女士“差点恐慌发作”，活动人士与安保冲突的场面被拍了下来，发到了这些活动人士的社交媒体账号上。

肖女士说，她被告知，必须把这些违规物品存放在入口处的一个亭子里，她才能继续留在现场，而她选择离开墨尔本公园。几小时后的周五晚间，她又回到这里，并在赛事场地的外墙上用粉笔写下了“彭帅在哪里？”。

肖女士说，她“从一开始就清楚”澳网禁止政治标语出现的规定，对于澳大利亚网球协会起初选择执行这些规定，她也并不感到意外。

“我预料到了，”她说，“因为他们有中国赞助商，对吧？”



肖女士在赛场外墙上的涂鸦。 Ben Rothenberg

周一，澳大利亚网球协会首席执行官克雷格·泰利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澳网公开赛的观点并不受中国商业利益的影响。他说，澳大利亚网球协会支持WTA在彭帅事件上的立场，并曾尝试利用其在中国的关系与她联络。

“这不一定只是为了政治或是商业的问题，”泰利说。“如果我们认定他们破坏了球迷观赛的舒适和安全，那这种行为是不会受到欢迎的。但如果他们想带着一件T恤进来，上面写着‘彭帅在哪里？’他们可以这样做。我们对此没有意见。”

赛事方官员的态度转变并不能解决肖女士等人提出的问题。与这位艺术家一起抗议的活动人士已经筹集资金购买了另外一千件T恤，他们计划在女单决赛开始前分发给观众。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