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容忍”的少数?中国体育界的LGBTQ群体
到目前为止,敢于公开出柜的中国顶级职业运动员屈指可数。在中国,性少数群体得到社会的“容忍”——前提是他们必须将自己的性取向保持私密,并且不能提出LGBTQ平权的要求。
李影重新回到了“铿锵玫瑰”的行列中。水庆霞在出任中国女足国家队主教练之后,将她列入了出征女足亚洲杯(1月20日到2月6日在印度举行)的阵容名单。这乍一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稀奇,因为在2018年的上一届亚洲杯比赛中,李影毕竟是获得了“金靴奖”的最佳女射手——她在5场比赛中贡献了7个进球。在约旦举行的这届亚洲杯中,中国获得了第三名的成绩。
在2019年法国举办的女足世界杯中,这名前锋球员也表现不俗:她在对阵南非的小组赛中,贡献了那场比赛中唯一的进球(中国队1:0获胜)。被誉为“铿锵玫瑰”的中国女足止步于八分之一决赛。然而在东京奥运会之前,已经累计参加过100多场国际比赛,贡献过30个进球的李影却被从国家队名单中剔除。不少人猜测,这与她在社交媒体上发帖公开出柜有关。
Li Ying, a player on China's women's football team has come out as gay in a post on social media site Weibo.
She's thought to be the first female LGBT player in the country.
But not long after sharing the news, she deleted her post. Her account was inundated with abuse. pic.twitter.com/sGVDCoJXT6
— Sophie Williams (@sophierose233) June 25, 2021
“你是我所有温柔的来源与归属”,李影在2021年6月22日发布的微博里这样写道。配图是李影和女友陈蕾蕾的合影,和写着“一周年快乐”以及二人名字的蛋糕。这条官宣恋情的微博在互联网上迅速传播,引起热议。不过在评论中,也有不少恐同反同的言论。这条微博在发布之后不久就被删除了。在微博上拥有5百万粉丝的足球记者赵震就此发微博表示,女足里面的同性恋早就不是秘密了,“但是敢于公开宣布自己性取向和女友的,李影是第一个。为她的勇气点赞。”赵震还写道,“希望我们的社会越来越包容,让所有人都能大声说出自己所爱。”
“是的,我是同性恋”
在中国,顶级水平的运动员公开出柜是极为罕见的事情,曾有过的案例屈指可数。在李影之后,去年9月女排球员孙文静也大胆迈出了这一步。她在微博上公开了自己和女友的合影。不过此时她已经退役两年了。
中国首位打破沉默公开出柜的职业运动员是冲浪运动员许景森,在2018年他公开表明自己的同性恋身份,并且在微博上发文写道 “是的,我是同性恋“,并宣布要参加在巴黎举行的世界同性恋运动会(Gay Games)。他还在微博配图中展示了象征LGBTQ群体的彩虹旗,并写道任何人都有爱与被爱的权利,性别、年龄和肤色都不应该成为束缚。
Xu Jingsen, or ASam comes out as China's first openly gay professional athlete and he is going to #Paris2018! https://t.co/6V6Dq7gORN pic.twitter.com/ZY1S9sqyWg
— GAY GAMES 11 HONG KONG 2023 (@GayGamesHK2023) May 27, 2018
许景森后来真的去参加了世界同性恋运动会,名且在巴黎的开幕式上为当时69人的中国代表队担任举旗手。下一届世界同性恋运动会本来计划2022年在香港举行,但是因为新冠疫情被推迟到了2023年11月。台湾的LGBTQ运动员已经宣布,出于安全考虑,将不参加这届比赛。
社交媒体账号被封
2019年,台湾开创亚洲先河,率先承认同性婚姻为合法。在中国大陆,同性结婚仍然是被禁止的。性取向多元化虽然被共产党的掌权者所容忍,但是却必须在保持私密的前提下。
一旦有公开要求性少数群体平权的呼声出现,就会立刻遭到打压。2020年,中国大陆地区历史最长、最大规模的LGBTQ活动“上海骄傲节“叫停。此前活动主办方也多次遭到网络审查员的刁难。
2021年6月,中国民政部封杀和删除了数百个LGBTQ群体的网页和社交媒体账号,尤其是高校内的LGBTQ学生社团。时任官媒《环球时报》主编胡锡进当时就此评论指出,“中国不可能在这个问题上走到世界的靠前位置,一定保守性是必然的,也有其合理性”。去年9月,中央广电总局下令,严厉打击娱乐节目中的“娘炮”审美,强调政治观点和道德应作为演员选拔的标准。
性少数群体变得小心翼翼
中国的LGBTQ群体渐渐适应了官方这种更加强硬的态度。“自从中国政府打压了在校园内促进LBGTQ平权的社团组织之后,我们也变得小心翼翼,试着不要在组织活动时强调LBGTQ这个导向”,Robin在接受德国之声采访时说。这位LBGTQ平权人士出于安全考虑,拒绝透露自己的真实姓名。“虽然政府加强了对LBGTQ团体的控制,但是我们的社群成员仍然会寻找各种途径来组织活动,但是不突出强调LBGTQ主题。我们都在适应这种新的环境。”
据估计,中国有大约7000万人属于性少数群体,即男同性恋、女同性恋、双性恋、跨性别者和酷儿。在这个有着14亿人口的大国,人们距离公开讨论和坦然对待性取向多元化还相差甚远。“性少数群体在中国仍然生活在隐秘的角落里”,联合国开发计划署(UNDP)2016年的一份报告这样写道。“只有大约5%的人愿意出柜”,报告还指出,针对性少数群体的歧视使得LGBTQ群体“在职场的发展前途受到影响,在学校的学习机会也受限制”。
是不是出柜“惹的祸”?
不过,对于女足球员李影短暂被踢出国家队,仍然无法确定这一事件与她公开出柜之间的直接联系。因为她早在2021年1月底就已经在脸书上公开了自己与陈蕾蕾之间的恋情——这一社交平台虽然在中国大陆被禁,但是她的这一动态应该不会逃过审查机构的注意,足协和教练方面应该也有所耳闻。李影在2月份还参加了三场奥运会资格赛,贡献了三粒进球。然而到4月份与韩国队之间的关键一战,她却不在阵容名单上,并且也无缘夏天在东京举行的奥运会。
然而同时期还有几名其他女足球员被主教练移出阵容名单,包括唐佳丽和沈梦雨。少了这几员“猛将”的中国队在奥运会上遭遇失败,小组赛阶段就被淘汰。之后主教练贾秀全辞职,他的继任者水庆霞则把这几位球员重新征召入队。李影也是其中之一。
2021年12月9日,她在微博发文庆祝自己重回国家队,并且感慨“人生每段经历,都会带来不同的体验。熬过一切,星光璀璨”。她的微博账号仍然会经常更新——只是不再分享恋爱日常,而是以足球为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