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峻挑战下 中国对“娘炮”宣战 可能适得其反
In Opinion
— The New York Times (@nytimes) January 1, 2022
By cracking down on “sissy men" and what it sees as unorthodox masculinity, the Chinese government is pushing its control too far, Helen Gao writes in a guest essay. "The masculinity mandates will almost certainly backfire," she said. https://t.co/TMldsZQ2fx
北京——中国正面临多方面的严峻挑战：与美国的大国竞争。贸易纠纷。台湾的未来。但这并不意味着该国无暇顾及国内另一种类型的斗争。
要知道，中国政府过去几年一直在与官方新闻媒体所说的“男性气质危机”作斗争，一位高级官员警告说，流行文化中的“娘炮”男性正在腐蚀“时代新人”。中共喉舌宣称，年轻人需要“刚健勇毅”。在电视和网络上露面的男明星的耳环被审查机构进行了模糊处理。
这场运动现在发生了更严峻的转变。最近几个月，政府已将这一话题上升至一场全面的文化战争，反对非正统的男性表达方式，并对其进行认真的监管。
9月，在一份包括了大量俚语的指令中，电视监管机构禁止电视上出现“娘炮等畸形审美”。然后在11月下旬，监管机构以“畸形审美”为由，对名人的网络形象、粉丝群和广告进行了严厉打击，并威胁要关闭那些不听话的人的网络帐号。
像中国最著名的歌手之一蔡徐坤这样的明星，曾在社交媒体以浓妆和金色刘海示人，在9月的法令颁布两周后，以露出二头肌和穿着肥大的牛仔裤的形象登上杂志封面。
蔡徐坤近日为杂志拍摄封面，身穿深色背心搭配牛仔裤，展现手臂肌肉线条。（微博）
这场运动宣称的目标是确保中国继续走在所谓民族复兴的道路上——习近平主席为国家重新赢得大国地位的计划。下一届共产党代表大会可能于2022年举行，在此之前，实现该计划的压力越来越大。
党似乎相信，只有年轻人听从党的命令并为党的优先事项努力工作，民族复兴才有可能：习近平曾说过“青年强则国家强”。根据这种（有缺陷的）逻辑，女性气质是软弱的表现，如果不加以控制，则预示着国家的未来不妙。
因此，虽然“娘炮”盛行在以前是普遍关注的问题，但现在被视为习近平要清除的障碍。这场运动在最近几个月发布了新限制，并进入了更严厉的阶段，但它完全是具有误导性的，而且适得其反。限制越来越多，不可能在不破坏其他治理优先事项的前提下执行，这些优先事项包括国家复兴的重要组成——经济增长。更别说这场运动本身的目标就十分荒谬。
针对中共所认为的非传统男子气概的征讨运动，可能是该党分散人们注意力的一种方式，即它未能为人民实现目标，并且无法解决严重的经济和社会问题——缺乏向上流动、职业机会，一些主要城市缺少经济适用房。
然而，中共试图像制定GDP这样的治理目标一样规范性别表达的做法是在施加过多的控制。追求男子气概的使命几乎肯定会适得其反。
这次运动的最大目标是“小鲜肉”，这是人们对广受欢迎的带妆男艺人的爱称。在一个基本上不能讨论政治且传统媒体受到严格控制的社会中，流行文化是一个难得的领域，个人主义在这里得以蓬勃发展。所以“小鲜肉“现象不仅仅关乎时尚和审美；在经济不稳定和两性权力动态变化的时期，它为中国男人和女人提供了一个出口。
“小鲜肉”明星的文化权力是毋庸置疑的。然而他们的粉丝群主要是在北京和上海这样的富裕大都市的女性，中共在指责他们涉嫌腐蚀年轻男性时似乎无视了这一点。
这些女性拥抱更多变的男性气质并不是中共应该摒弃的现象。这些受过良好教育且经济独立的女性正在违背性别规范，拒绝结婚和生育，事实证明她们在抵抗党推动婚姻和生育以抵消人口老龄化影响的努力。
为此，中共应该考虑这些女性的喜好。正如一些粉丝所说，“小鲜肉”表现出来的温文尔雅与她们在中国男性身上看到的大男子主义堪称大相径庭，但却受人欢迎。
“让男人像女人一样温柔体贴，可以提高他们的素质，”一位叫绛紫（音）的女性在一篇网络文章中这样解释自己对“小鲜肉”的喜爱。“在婚姻恋爱里，谁愿意总被训诫呢？”她问道。
中国男性也面临许多社会挑战。就业和负担城市生活的困难给男性的压力更大，因为他们肩负着社会挣钱养家的期望。由于数十年来的计划生育政策，中国婚恋市场上的男性数量远超女性。再加上生活在一个对男子气概有着刻板观念的社会中所受的限制，流行文化就成了一种逃避——也是一个可以探索不同身份的场所。
对这些个人喜好的表达进行羞辱和阻挠，并不能激励出以民族复兴为名的“奋勇拼搏”。相反，只会让人陷入更深的绝望。
政府描述的理想男性听起来就像是上世纪50年代那种过时的性别规范：肌肉发达、安稳可靠、事业优先的养家者。教育部今年指出，“阳刚之气”意味着身心健康、体魄强健，并且要有“坚强意志”。党的喉舌媒体发表的一篇社论称，“阳刚之气”代表着“鹏程万里的志气、迎难而上的勇气和不懈拼搏的精神”。
是的，中共所寻求的与其说是兰博，不如说是刻苦勤勉的科学家和工程师。如果把它同最近出台的其他严厉文化政策放在一起，可以明显看出，中共想要的是高效社会主义劳动力，能够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党的发展重点中去，不被党所认定的文化偏差或放纵行为分散注意力。
那么，中共为何只要求一半人口具备这些品质呢？在追求经济霸权的过程中，中共当然不应该排除女性的贡献，毛泽东曾将她们称为“半边天”。而且，中共也不能承受这样的代价——中国的劳动力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减少。
中共必须认识到其主张和实践之间的尖锐矛盾。尽管社论和政策文件坚称，阳刚之气关乎内在品格，但中共还是在以外部特征为标准审视其公共表达。
这很可能是因为，虽然空洞的宣传可以传播得很广很远，但威权工具总有其局限性。它们可以给人们的生活定下条条框框，但却无法支配其内在生长的东西。于是，中国只能死死攥紧那些耸动的标签，哪怕它们所起的效果也仅限于此。
等到中共的严苛条框开始自相抵消，就会对年轻一代造成伤害，民族复兴的真正根基——活力——也就这样被扼杀了。
高雨莘是一名出生并成长于北京的作者，她的作品发表在《纽约时报》、《外交政策》(Foreign Policy)和《大西洋月刊》(The Atlanti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