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毒死的游族老板:逃过学挖过煤,痴迷游戏爱喝茶

文 ／牛耕

　　编辑／孙明

　　12月25日晚，游族网络的公告证实了董事长林奇死亡。凌晨2点，上海游族大厦的门口摆满了祭奠用的白花和蜡烛。这位A股最年轻的董事长，曾经从尘埃爬上高位，又在众人错愕中走向落幕。

　　警方通报称，林奇疑似是被同事许垚投毒致死。许垚是游族影业CEO，这家公司有游族网络花费数亿元买到的《三体》影视改编权，但IP开发并不顺利。有媒体报道称，许垚购入了100多种毒药，直到十天前病发求医，才识别出不同的毒药种类，但已经错过最佳治疗期。

　　生命逝去后，林奇的账号在公司员工群里发了一句话：“‘我愿意把我所有的科技去换取和苏格拉底相处的一个下午。’少年们，再见。”下面是一群员工大哭的表情。

　　林奇的一生，堪称传奇。他吃过最冷最硬的馒头，但依旧就着茶水：“茶总是要喝的。”一股不顾手段的狠劲，成就了林奇，也最终反噬了他。



　　童年又黑又冷

　　“父亲是绝对的绊脚石。”林奇这样评价家庭的帮助。

　　林奇的父母都经商，很少顾家。从初中二年级开始，林奇就独自生活，并带妹妹每天上学。而维系生活的，是父母每个月寄回来的几百块钱。至于为什么这么少，林奇也想不明白，他“一直以为父母没什么钱”。

　　每个月前五天，林奇就把自己的几百块花光，然后盯上妹妹的钱。但即使如此，还有二十几天的饭钱没有着落。林奇就向亲戚和同学家长去“融资”：“我会背诗，又会写（毛笔）字，家长喜欢这些。”

　　林奇总是承诺，下个月初父母回来就帮他还上。但到时钱并没有还，“这是爸妈的事情嘛”。江南春干脆评价他，“化缘”来生活。

　　在这种环境中长大，林奇痴迷于游戏来逃避自己。在老师和同学眼里，林奇知道自己是个坏孩子。但临近中考，父亲决定给林奇一次教训，让林奇有了一生难以磨灭的阴影。

　　这段经历，在林奇的访谈中反复提起，但每次细节都有不同。父亲告诉他：“不好好学习，将来就只能去挖煤。”但林奇的说法是，自己“对煤矿储量感兴趣”。不知是逼迫还是自愿，林奇下到煤矿里去体验生活。

　　在煤矿里，“那种冷和黑暗”，吓得林奇没几步就掉头跑，花了十几次才真正进到坑道。陪伴他的只有安全帽小小的灯光。一块小石子掉下来，砸在他的安全帽上，他就觉得矿要塌了。但林奇最终在矿下待了14个小时。重见光明时，林奇决定要好好考大学。

　　跟他相识多年的江南春，后来听到这件事，如是评价：“怪不得他喜欢玩游戏。他在现实世界充满恐惧，在虚拟世界才得到满足。”

　　多年之后，他在电视节目上被要求拨通父亲的电话，第一句话是“爸爸，我是林奇。”“你们谁是这么跟爸妈打电话的？”现场嘉宾很诧异。在中学时，每次带回不如意的成绩单，他都要遭受父亲一顿毒打。对于他的父亲说，他至今耿耿于怀。在林奇的生命中，人们很难说出谁给了他陪伴。

　　不去赚穷人的钱

　　林奇考上南京邮电大学计算机信息管理专业。但直到毕业时，他才知道图书馆在什么地方。林奇的大学生活是在泡面和游戏中度过的。他将几十款游戏摸得熟透，靠刷道具和练号挣了一点钱。

　　2004年，林奇大学毕业，去浙江电信当一名软件工程师。

　　但林奇不满足于朝九晚五。“总想自己印上名片，写个总经理。”他筹资四五十万，在杭州做物业管理软件，最难的一道坎是去突破小区保安。很快创业失败，他又筹资五六十万，开了一家电脑公司。因为经营不善，他去到公司时，发现已经人去楼空，财务卷走了全部现金，办公室只剩桌子。第三次，他入股了一家广告公司，想躺着收钱，但因为资金断裂失败。

　　“不该去赚一帮穷得叮当响的人的钱”，这是林奇的总结。2009年，林奇创办游族网络，担任CEO。后来，很多人劝说林奇进入青少年市场，他都说：不干。

　　游族的第一款游戏是战争策略玩法的《三十六计》。林奇认为，这不同于单纯“秒杀、无脑PK”的页游，是一款能充分调动玩家思考策略的游戏。而2008年后，正值中国从手游转向页游的开端。《三十六计》一炮而红。第二年，游族网络又推出《十年一剑》，同样大获成功。

　　“行业初期，市场非常好。”林奇认为自己是搭上了上升的电梯：“就像30年前温州人做鞋一样，只要做出的鞋能穿，哪怕走几步就漏水，还是能卖出去。”



　　2011年，游族网络的规模不断扩大，新立项游戏超过10个。但公司也在面临“缺人、缺钱、缺产品”的困难。“从2009年到2011年，我几乎每个礼拜都会去算，账上还有多少钱。”林奇表示，他之前的创业，因为发不出工资，“第二天东西没了，办公室只剩下桌子”。

　　“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这种感觉。”林奇说，他会强迫症般地不断推演，直到账上的钱多到不用去考虑发工资的问题了，才能安心睡觉。

　　走向人生高光

　　“小时候，什么事情能让时间过得飞快并让你快乐，这个答案就是你在尘世的追求。”游族老板林奇与多益老板徐波的人生，都印证了荣格的这句话：他们吃过最冷最硬的馒头，但也因此最懂屌丝心态，一入游戏行业就如大鱼入海，迅速攀至人生巅峰。

　　2012年，央视《新闻直播间》报道游族：今年前八个月收入近200亿元，并采访了林奇。2013年，游族和林奇借ChinaJoy登上《新闻联播》。2014年，林奇做客《理财周报》，旁边站着的是袁隆平、柳传志和许家印。

　　也是在这一年，游族借壳上市公司梅花伞登陆A股，林奇也成为A股最年轻董事长。他的身价超过50亿元，位列胡润百富榜80后富豪第3名。在迅速发家后，林奇也获得了爸爸的肯定。

　　但这一年也为林奇的人生埋下伏笔：

　　2014年8月，林奇创办游族影业，并宣布将投入12亿元拍摄《三体》电影。这个中国有史以来最值钱的科幻IP，最初据传是以10万元被卖掉影视改编权，又以上亿元被游族买下。2016年，《三体》获得雨果奖，也让游族捏着这座金矿，舆论压力倍增。

　　而游族网络本身的业绩也遇到了瓶颈。2019年，游族净利润从5.5亿元修正到2.57亿元，林奇还被发现在业绩修正前多次减持，共套现1473万股股票。其中，“游戏买量”效果下降，推广费难以换来收入和利润，可能是游族面临的问题。

　　茶总是要喝的

　　在许多年前的电视节目里，起点创业投资的创始合伙人查立，就评价过林奇这种性格：“创业者都是要当第一的。他呢？当第二就可以了。我也上过市了，手游嘛我也学学去做，总归不是第一的。”查立认为，伴随中国从页游转向手游市场，游族就会遇到困难。

　　但谁也没有想到，在林奇会突然这样走到生命的终点。如何给林奇盖棺定论？

　　前百度91无线副总裁熊贵成则认为，林奇“又像屌丝又像土豪”。他的另一位好友，金螳螂装饰副总经理瞿恒回忆：他第一次遇见林奇的时候，林奇正在跟员工大发雷霆：“联系不上？要不要我到马路上亲自去找？”瞿恒觉得，这家伙怎么这么凶狠？

　　林奇自己不是道德完人，人事任用也并不挑剔。有媒体指出，林奇喜欢任用“有瑕疵的偏才”。

　　在多年前的电视节目上，林奇称自己管理的方式是“不管，鼓励员工自我管理”。但现场角色扮演中，他又给讨薪的员工极大压力。现场嘉宾直言，林奇说的管理方式“很不真实”，有很“无赖”的一面。

　　此次投毒的许垚，据报道可能是因为投资失败，使游族网络亏了20亿元，被林奇逼迫还钱。林奇任用高管和行事的风格，最终反过来吞噬了他。

　　但这种狠的一面，也正是林奇的优势。“今天是进京来赶考，不学闯王李自成。”喜欢毛主席诗词的林奇，“闯”是性格中最直接的一面：从黑漆漆的小煤窑，到A股最年轻董事长，中间无数的链条都是凭一股冲劲连上的。

　　林奇出生于浙江温州，市花就是茶花，“生活的地方有比较好的茶叶”。他自幼喝茶，在创业最苦、人去楼空的日子里，也没能改掉这个习惯。“茶那还得喝吧？你总不能饭也不吃，茶也不喝。”认识的人评价他，林奇是打不死的小强。直到生命最后时光，这些习惯也伴他左右。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