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美新冠检测近2亿人次 被忽视的检测者们快撑不住了

纽约时报 0

《纽约时报》发表文章,披露了新冠病毒检测技术专家身心俱疲的工作状态。自疫情以来,他们一直不分昼夜地工作,确诊出越来越多的冠状病毒病例。但他们没有像医护人员那样受到关注,甚至背负了不该承受的舆论压力。

今年3月,艾谱莉·阿伯特把一张病床拖进了她在印第安纳州埃文斯维尔市女子医院的办公室。在此后的9个月里,她在临床微生物学实验室通宵工作,有6个晚上就睡在这张床上,这里有一个由40名科学家组成的团队昼夜不停地进行着新冠病毒测试。

作为这个团队的主任,阿伯特不分昼夜地工作,无暇顾及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而她最大的孩子也不过8岁而已。她常常在回家吃晚饭的途中返回单位加班,等回到家里孩子们都睡着了,这样的事情一个星期要发生好几回。新的测试方案,她要参与计划,新的测试点开放,她要去现场工作,需要测试的样本像潮水一样涌进实验室,哪里都有她忙碌的身影。

“时间紧,任务重,我真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半用。”

疫情肆虐的这一年里已经夺走了27.2万多美国人的生命,全国范围内处理了1.92亿次新冠病毒检测。接下来的几个月,还需要进行数以百万计的测试。在这些数字的背后,是数千名科研人员夜以继日的工作。

整个国家的病毒检测科研人员都承受着巨大的工作量,日复一日的重复工作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供应链无法跟上诊断的需求,专家警告说:供应链的断裂不是因为机器和生产线短缺而导致的,关键是人力的匮乏:新冠检测队伍的科研人员不断减少,而公众甚至还不知道这个领域的存在。

“其他器材的短缺还好说,” 位于新墨西哥州TriCore实验室的医疗总监和传染病部门主管凯丽莎·科布说道,“但是人是不可替代的,人员的短缺才最致命。”

有专家指出,如果没有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员来处理这些病毒样本,那对美国诊断医疗体系的打击可不仅仅是倒退和减慢,搞不好要崩盘。

“医生和护士奋斗在第一线,很容易受到舆论的关注,” 堪萨斯大学卫生系统医学实验室主管玛丽萨·拉森说,“而我们在幕后,无人知晓。”

“和现在相比,春季那会的情况简直微不足道”

新冠病毒诊断的标准依赖于一种沿用了数十年的实验室方法,称为聚合酶链反应,或称为P.C.R.,该方法是一种信号放大器,它能不断复制遗传物质包括冠状病毒的基因组片段,直到达到可检测的水平,即使病毒在体内极度稀少也能被发现。聚合酶链反应是是新冠检测的最权威手段,它从根源上检测病毒的能力是其他检测手段望尘莫及的。

但这种准确性的代价很高,即使是高度自动化的聚合酶链反应检测仪,也需要人为地处理试管、照看机器,筛查含糊不清的检测结果。

以聚合酶链为基础的检测还涉及到DNA。DNA储存着人类基因的密码,新冠病毒将其遗传信息储存在一种叫做RNA的DNA近亲中,检测的时候必须小心翼翼地将RNA从病毒颗粒中提取出来,然后将它转化成可测试的样本,检测才能继续进行下去。

当实验室的库存充足的时候,聚合酶链检测整个过程只需要几个小时,但今年春季以来,试管和试验器皿都会出现不时的短缺,导致全国实验室的检测进程受到严重的阻碍。同时检测量也在急剧上升,虽然从3月份以来,检测能力有所提升,但是远远赶不上病例增加的速度。

TriCore实验室的科布表示:“春季那会儿的情况跟我们现在的经历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这家公司目前已经完成了60多万次新冠病毒的检测。

大量的待检样本涌入实验室,实验室里一片混乱,检测员们还要检测其他传染病测试,其中包括性传染疾病。“在疫情带给我们的巨大压力之下,我们仍然努力维持我们的正常操作标准和流程。”科布说道。

位于奥罗拉市的科罗拉多州立儿童医院医疗技术专家达茜·维拉斯奎兹正在努力赶上病例增长的步伐。她从早上5点半开始,超负荷工作整整一天,处理500个左右的测试样本。

达茜先花几个小时处理前一天积压下来的样本,尽量8点前将积压的样本处理完。8点以后医院开门,新的样本就要涌进来了。每一天,她光是取样工作就要花去一个小时,就是手动地拧开样本瓶盖取样,再合上瓶盖,这个程序枯燥费时,但是只有一板一眼地照做才能避免样本之间的交叉污染。

“有时候打开冰箱,看见里面堆得密密麻麻的待测试样本,我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达茜说道。

在佐治亚州的公共卫生实验室,直接处理病人样本的工作人员必须接受额外的防护措施以减少接触性传染的机会。泰勒·史密斯是该实验室的病毒技术专家,她工作的大部分时间都要全副武装,长袍、袖套、两幅手套、N95口罩以及护目镜。

光是穿着这份装备就够辛苦的了,泰勒在操作样本的过程还是要时时警惕,“这无疑是个高风险的工作,”她说:“你得时时保持清醒和警觉,以防自己被感染。”

为了保证实验室的正常运行,实验室的科研人员还得精通修理,这些仪器在生产的时候可没想过让它们连续不断地工作好几个月,随着24小时不眠不休地运作,出故障的机器越来越多,检测人员还得去把它们修好。

泰勒·穆雷是德克萨斯大学加尔维斯顿医学分校的一名临床实验室专家,他每天都要听到各种机器的报错声,有时候是机器故障,有时候是化学成分不足。

“我跟我的机器们磨合地还不错,”他说:“我把它们当成我的战友,当它们运行给力的时候,我会给他们戴个奖章,对它们说:‘嘿伙计,你这周表现不错,我为你感到骄傲。’”

可是机器撑得住,人却撑不住了,在单位上了10个小时班回到家里,泰勒抱着他的两只猫,真是觉得自己精疲力竭,快要无法支撑。

阳光照不到的英雄,孩子早起就为和妈妈待上几分钟

冗杂而重复的劳动摧残着检测人员的身体和精神,数小时的试管和机器操作,使他们的肌肉疼痛,他们还必须按时更换手套、用消毒液清理工作台,这些刺激性的化学制剂对他们也会产生伤害。

“我们待在无人关注的后方。” 德克萨斯大学加尔维斯顿医学分校临床微生物部门主任娜塔莉威廉·布耶说道:“但我们感到自豪,因为我们的工作有价值。”

有些无名英雄开始倒下,北卡罗来纳大学医学院分子微生物学实验室高级医学技师伊丽莎白·斯托普勒说,多年前,她因打排球导致肘部肌腱发炎,在实验室里呆了几个月现在旧疾复发,他的几个同事都在跟肌腱炎一类的腕管综合征搏斗。

压力无时无刻不在伊丽莎白的身上,她常常凌晨3点惊醒,排山倒海的工作量让她感到恐慌。她现在只能靠药物来获得相对安稳的睡眠。

“医院到处都有标语说。‘这是英雄战斗的地方’”,她说,“可他们只看到了医生和护士,没有人看得到我们,我们在地下室,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情况没那么严峻的时候,每天只有几个电话打过来询问样本的信息。但是现在情况越来越糟,实验室的电话响个不停。”堪萨斯大学卫生系统临床微生物学主任瑞秋说,她上班时间长达15个小时。为了保证实验室的正常运转,瑞秋亲自参与检测,这本来不是她的工作范畴。“主任亲自下实验室操作,这种情况可不多见,”实验室主管拉森女士说:“可想而知我们的工作量大到了什么地步。”

十一月中旬的时候,瑞秋的实验室连续三天遭遇瘫痪,第一天化学用品几乎耗尽,一对机器又在之后的两天双双故障。到第四天的时候,她们几乎被待测样本淹没。“我早上起来刷牙的时候就在同时应付三个不同的样本提供者。”瑞秋说。

随着美国的病例、住院人数和死亡人数不断地破记录,实验室的士气也在下降。这些检测专家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些数据,那可是他们一个一个地清点出来的。同时他们也很容易成为舆论攻击的目标。

“总是有这样的论调,无论我们多么努力他们总能挑出我们的不是来。”印第安纳州埃文斯维尔市女子医院的阿伯特说道:“这对我们的打击是致命的,天知道我们已经有多努力。”

艾许莉跟阿伯特在同一家医院,是一名医学实验室专家,她是个单亲妈妈,她很想她的三个孩子,每次回到家里,她都尽量把工作上的事情忘掉。“当我留在这里照看样本的时候我很担心我的孩子们,”她说,“可是如果我离开,我又有负罪感。”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艾许莉的三个孩子(分别是18、13和10岁)的自理能力显著提高。她最小的孩子珊兰会在早上5:50分就起床,这样就可以在妈妈上班之前跟妈妈一起待上几分钟。

“每天10分钟,哪怕只跟他们待上10分钟也好,” 艾许莉说,“这件事情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就因为特朗普一句话,检测人员不堪重负

新冠来势汹汹,不是所有人都能顶住巨大的压力。三月份以来,检测人员们纷纷离开实验室,由于专业知识的鸿沟又难以引进新鲜的血液。

明尼苏达州公共卫生实验室前主任乔安妮·巴特克斯于今年5月份退休,离开了工作了十几年的岗位。她认为3月6号是疫情的拐点,那天特朗普总统公开表示:“任何人,只要想测试就能得到测试机会。”

“这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啊!” 乔安妮说,特朗普说这个话之前,她的团队一天只收到十几个新冠病毒检测样本,后来迅速地增加到每天大约1000个样本。

这真是亘古未有的现象啊,乔安妮说。2009年,禽流感流行,他们实验室总共收到大约6000个病人样本。今年春天,才几周就打破了这个记录。

乔安妮今年65岁,她本来计划今年年底退休,但是到4月份的时候,她实在顶不住了,“那之后没多久,我就对自己说。‘这活儿我没法干了。’”

在采访中,几位科学家指出,他们正在努力寻找合适的人选填补因为技术专家不堪重负而留下的空缺,但是需求不断增加,培训相关人才的项目却在减少。

北卡罗来纳大学的伊丽莎白·斯通普勒说:"医学技术专家这个行当搞不好会绝迹。"

印第安州埃文斯维尔市女子医院的阿伯特说,他们团队已经进行了超过10万次的新冠病毒检测,但是接下来的几个月场面可能更混乱。

九年来,阿伯特首次亲自下场参与第一线工作,帮助她的员工应付不断增长的需求。自疫情开始以来,她还没有过一天完整的休息,但她坚信自己能坚持下去。"纯粹是靠着意念撑着,不想被这场疫情打倒。"

在她办公室的迷你冰箱里,在一袋袋的蔬菜沙拉和一小箱健怡可乐旁边,放着一瓶未开封的香槟酒,这是她3月份买的,打算用在里程碑式胜利的那一天,可是她还没有盼到那一天的到来。

“我也不知道,里程碑式的胜利到底会是什么时候,”阿伯特说,“等我做完下一个10万例样本后,你再来问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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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 留园 查看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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