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文学因“大尺度”被投诉 当年可比这野多了(图)

Vista看天下 0

>2020年下半年,国内儿童文学界颇为不太平。“动物小说大王”沈石溪的作品中“异性相吸”的相关描写引起争议,沈石溪本人于8月17日作出回应,自认无伤大雅。



看到“异性相吸引争议”挂在热搜榜上,本以为其不够正确之处在于对“同性相吸”少数群体的忽视,但点进热搜却发现被质疑的是异性相吸本身,主人公也并不是人,而是两头象。

评论区大多对所谓“争议”表示迷惑——繁衍后代不靠异性相吸,难道要靠无性生殖吗?

此外,儿童文学作家杨红樱的“淘气包马小跳系列”曾被质疑引导自杀,杨鹏所著的畅销童书《装在口袋里的爸爸》也因为情节全面下架。



从杨红樱到沈石溪,书成于许多年前的儿童文学作品在近年多次遭遇审查和检举。从一片问号的评论风向中也可以看出,在很多人的认识中,那些陪伴了一代代人的儿童文学,本身就并非是一副对阴暗私密避之不及的、温和正确的、低幼的面孔。

《儿童文学》杂志由团中央和中国作协在1963年联合创办,直接将这一文学分类用作了杂志大名,作为领域内第一刊,很长一段时间内,它的封底印着一句“本刊适合9至99岁公民阅读”。



这句“兼济众生”的slogan也被写进了“儿童文学bot”的微博签名,在颇有童趣的背景墙中闪烁着文学精神的光亮。



在知乎“如何评价《儿童文学》”的问题下面,答主“Beverly维丽”也以此作出了回答:

儿童文学是“9-99岁都能欣然喝下的梨木碗盛的荷叶羹,少不更事时是酸甜充饥,看尽桃花后是回甘润燥”。



换而言之,儿童文学是真正的全年龄向。

对于初识此方世界的少年儿童是折射万象、渐悟世事的窗口,而对于被现实捶打的成年人,儿童文学是重归纯真的可能性,是永不坠落的想象力。

给儿童文学下定义也无疑是困难的。用一下近期形式定义九宫格的梗,其概念会被轻易解构。



既然儿童文学如此难以界定,那我们回想一下自己实打实看过的童书,总能有点具体经验,可以让我们明确一下标准了吧?

就是这样一想,我们似乎会发现,陪伴我们成长的儿童文学,有好多还真挺野的。

大家对“童话大王”郑渊洁想必都有所耳闻,他的皮皮鲁系列、舒克贝塔系列、大灰狼罗克系列称得上是一代人的启蒙读物。



创立于2005年11月的郑渊洁豆瓣小组,要知道豆瓣自己也是2005年3月才创立的

郑渊洁的童话有人觉得遍地讽喻、内核深刻,也有人觉得他输出了过多的个人价值,颠倒个人挥洒与正向教化的次序。

但不管作出何种评价,至少看过的人都不会认为有什么儿童文学下的规定动作会限制住这位“童话大王”。

没人能拦得住老郑,我们都知道他的下一本童话依然会去写饱受磋磨的天才(《超能智齿》)、心地善良的底层(《生化保姆》)、在奇遇面前被迫抉择的普通人(《换头软件》、《金拇指》),依然会把传统形象中不讨喜的老鼠或大灰狼用作自己书里的主人翁。



郑渊洁写过这样一个故事,《皮皮鲁和巴拉那》。

主人公段立功写出了一种电子病毒,刚从极地解冻寻找载体的超级病毒巴拉那正好栖身其中。

巴拉那病毒依靠视觉传播,病症是让人们立刻将内心的欲望付诸行动。

巴拉那开始迅速传播,段立功犯下命案,官员抢劫学生,戴着防毒面具的男女不可阻挡地坠入爱河…… 人们最终发现巴拉那依靠视觉传播,却依然难以遏制从本能中催生的欲望。

这个故事以300万患者被隔离在小岛上、科学界继续攻克病毒为结尾,最后那一句“巴拉那的哥哥亚历山大正在苏醒”,则让一批又一批读者细思恐极到了今天——

2007年就有人在百度上问这个童话是不是真的,2012年的冰川史前病毒、2020年的新冠疫情都让人一次次回想起魔咒般的巴拉那。

这简直是现实版的“你可以相信童话”。





2007年百度知道的提问,2012年表示“是真的”的回复、



“你可以相信童话.jpg”

郑渊洁的另一篇经典童话《驯兔记》在2018年被改编成了同名电影,入围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奖。



皮皮鲁升入小学,发现听话的孩子都会变成兔子,老师也以培养出“全兔班”为荣。

但皮皮鲁总是充满了好奇,敢于怀疑各种“标准答案”,全班只剩下他没有变成兔子。

老师和家长用尽办法,最后皮皮鲁也不堪压力,戴上头套伪装成了一只和同学别无二致的小兔子,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依然是没有变成小兔子的皮皮鲁。

在原著结尾,皮皮鲁对这套兔子服“从骨髓里害怕穿一辈子”,而电影安排了郑渊洁穿着熊猫服出场,对皮皮鲁说不要难过,“这只是一个童话”。



皮皮鲁和郑渊洁相遇,他们分别伪装着生活在小孩和大人的世界里

对于许多读者而言,《驯兔记》是启发他们反思教育的第一部作品,在他们还不明白何为“规训”、何谓“应试之弊”的年纪,就已经埋下警惕的种子。

在日后结构性的升学压力下,他们是否也会回想起那个让人喘不上气的兔子头套呢?

而提起叶圣陶,有人想到同名的作文比赛,有人想到小学课本收录的课文,也会有一批人想到《稻草人》。这篇童话被收录在小学课外必读篇目之中,可以说是一些人对“人间疾苦”最早的认识。



《稻草人》的同名童话集创作于20世纪20年代,作为国内第一部为孩子创作的童话集,它并没有避讳生活的暗面。

《古代英雄的石像》写“市民最大的本领就是纪念空虚,崇拜空虚”,被雕琢成英雄的石头因此自傲,最后也因领悟自己空虚的本质而破碎。



《稻草人》描绘了一个苦难纠集的夜晚,孩子生病的渔妇、要被卖掉的农妇、将要渴死的鲫鱼、麦田被蛀的老妪,他们的苦难叠加在一起,甚至互为对方苦难的源头,目睹这些的稻草人终于在谁也救不了的无力感中倒下了。



安徒生、王尔德和叶圣陶的童话确实是有共性的

叶圣陶的童话中时常可以看到王尔德式的闪光,对于二人的现实主义or浪漫主义的研究经久不衰——谁又没有为快乐王子心碎过呢?

王尔德被比作“唯美主义行走于人间”,他的童话也缠绕着关于“爱”的隐喻和关于“拯救”的虚无。



为美而生的王尔德,墓碑上印满红唇

小时候对《快乐王子》囫囵吞枣,日后重读才注意到燕子与芦苇的过往、去埃及的愿望,看到燕子心甘情愿的停留、赴死前的亲吻,许多人长大后方才品出某种超越性征的爱。

神将燕子的尸体和王子碎裂的铅心带往天国,人间那些无可拯救的苦难、无法圆满的情感,最终会被彼岸抚慰——这是童话式的圆满,也是最大的虚无。



比起“童年阴影制造者”郑渊洁,比起描绘苦难并且明言“写给孩子”的叶圣陶,比起唯美主义祖师爷王尔德,文章开篇“异性相吸”描写又算得上多大的禁忌呢?

以上举出的儿童文学,都没有刻意追求偏狭小众,这些算不上主观弘扬真善美的作品,反而有的出自文学名家,有的被收录进了主流课本——

所以可不可以说,儿童文学本来就不是一幅温和正确的面孔?

可不可以说,我们的孩子是可以接触人性的暗面的,也无妨在体验爱情、体验分离、体验苦涩之前,就在书本上对这些形成基本的认识?

当我们讨论“异性相吸”,讨论儿童文学中阴暗桥段的不良影响时,我们的担忧基本都聚集在孩子的心灵成长和模仿情结上。

但从儿童的认知规律来看,我们的成人目光把很多情节奇观化了。

也就是说,对于性问题,对于苦难和丑恶,只要不是主观恶意地放大,没有刻意详尽地描写,很多带有负面色彩的东西在孩子这里就不会成为特殊的情节、不成为一种“奇观”。



儿童并非懵懂无知,残酷和性幻想的部分也以正常的面貌存在于儿童的认知范围内

成人充分体会到性话题的禁忌感,所以面对“异性相吸”的描写立刻就想“非礼勿视”。

但在孩子眼中,这可能只是一种再原生态不过的吸引,即使与他摊开讲什么“生殖崇拜”、讲什么“性征吸引”,有限的认识能力也让孩子很难理解,遑论去跟着“学坏”。

这就像叶芝所说,“这个世界哭声太多,你还不懂”。



走吧,人间的孩子/与一个精灵手拉着手/走向荒野与河流/这个世界哭声太多,你不懂——叶芝《失窃的孩子》

《Jojo Rabbit》里Roise对Jojo说,“十岁的小孩不该庆祝战争和谈论政治”,乔乔自认为是个忠诚的小纳粹,但实际不过是一个想融入热闹社团的小孩。





电影研究学者戴锦华近期出版《给孩子的电影》,她在书展活动中也指出: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隔出一块真空地带,没有一个‘孩子的世界’去安放他们,他们每天都必须面对这个世界。”

与其让孩子去接触快餐文化中“甜甜的、有奶油的、撒满了糖霜的”、工业糖精般的爱,不如让儿童文学再自由一点。



“大妈和小学生扛收收视”虽然有失偏颇,但工业糖精确实有很多小孩子在看

毕竟真正的爱的教育,无不指向孩子的同情心和同理心,本质都是教会我们“从自己到达别人,从这里到达那里”(语出戴锦华老师)。

巴塞罗那已经开始关注童书中的性别歧视问题,包括《小红帽》在内的几百本童书被清出学校,引起一场关于“童书的性别书写”的讨论。

先不提这是不是过度的政治正确,比起我们还在为“异性相吸”纠结的现状,世界另一端对儿童文学的理解和安置,已然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儿童文学难以定义,也无处不在——儿童文学跟奥斯卡、跟世界大战,甚至古早二次元,都有各种让人想得到想不到的联系。

本杰明·雷内的著名的儿童文学绘本《坏狐狸》被搬上荧幕,拿到了法国两座动画长片大奖。



即使没去影院看过,你或许也在抖音刷到过《大坏狐狸》的片段

《了不起的狐狸爸爸》被大导韦斯·安德森改编出花儿来,提名第82届奥斯卡。



《了不起的狐狸爸爸》,韦斯·安德森必刷

写出享誉世界的《小王子》的安托万·德·圣·埃克苏佩里,自身是个经历过世界大战的飞行员。“我”坠机在撒哈拉沙漠的情节,就取材于作者的真实经历。



《小王子》第二章,“我”因坠机与小王子相遇

而在古早二次元标准的时代眼泪《未来都市No.6》,其作者浅野敦子也是日本著名的儿童文学作家。



尽管这位已注销的兄弟留下了“这是儿童文学啊亲!”×33的咆哮发言,但看完这篇文章,《未来都市No.6》被归于儿童文学这件事,似乎也不是那么匪夷所思了。

毕竟儿童文学本当拥有的创作土壤就是如此广袤。

从沈石溪笔下两头象之间的“异性相吸”,到浅野敦子书中两个人相互扶持的情感,都不过是关于“爱”的文字——恰好,童书的本质也不过是关于爱的教育。 阅读原文

文章来源: 留园 查看原文
https://www.6parknews.com/newspark/view.php?app=news&act=view&nid=434413
分享文章:
还没有评论
登录后发表评论
返回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