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媒:特朗普的微信和TikTok禁令为何措辞含糊(组图)

特朗普总统对TikTok和微信发布的行政命令让企业感到困惑，不知道自己的业务是否会被迫在几周内彻底改变。

华盛顿——周四晚些时候，特朗普总统突然决定限制两个热门的中国社交媒体服务在美国的使用，这引来了人们的困惑，不知道与中国做生意的禁令最终可能波及多广。

这种困惑或许就是目的之一。

以国家安全担忧为由，特朗普政府宣布将在45天后禁止美国司法管辖范围内的个人和财产与微信和TikTok这两款中国应用进行“交易”。但白宫没有明确定义这些交易的内容，令企业感到困惑，不知自己的业务是否会被迫在几周内彻底改变。

特朗普政府向来对这种挑起不确定性的做法无所顾忌。一些白宫顾问认为，这是他们政策程序的一大特点，而非缺陷，他们辩称，遭受进一步打击的风险可以阻止美国企业在中国开展业务。

他们说这是好事，因为中国的“军民融合”等政策有损中美企业在中国独立运作的能力。

“像TikTok和微信这样的手机应用可以收集你的个人或商业信息，并且可以追踪、监视或监控你的一举一动，让你和你的家人陷入奥威尔式政权的注视之中，”白宫贸易与制造业政策办公室主任彼得·纳瓦罗(Peter Navarro)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他向美国妈妈们提出了一个问题，“现在是晚上10点。中共知道你的孩子在哪儿吗？”

纳瓦罗承认，一些跨国企业可能会反对这些措施，但他表示，“美国公众已经厌倦了企业贪婪，在特朗普时代之前，正是这种贪婪将我们的工作岗位转移到海外，如今又威胁了我们的国家安全和隐私。”

批评人士反驳说，特朗普政府的无常举动可能威胁以安全著称的美国商业环境，即法治先行，政府很少干预市场。

“将如此多不确定性注入商业环境和用户领域是非常有问题的，”杜克大学科学科技政策中心(Center for Science & Technology Policy)的教授马特·佩罗特(Matt Perault)说。

周五，隶属于中国互联网企业集团字节跳动的TikTok在一份声明中表示，对“最近发布的毫无程序正义的行政命令感到震惊”。该公司表示，在近一年的时间里，它试图与美国政府合作，却发现白宫“罔顾事实，在不经过标准法律程序的情况下制定协议条款，并试图介入私营企业之间的谈判”。

微信是一款在中国和世界各地被广泛使用的即时通讯和支付应用，其母公司腾讯的发言人表示，公司正在“检视这一行政命令以全面了解情况”。

在与中国进行的更广泛的经济和地缘政治斗争中，特朗普政府稳步加大了行动力度，首先是用一场贸易战在2018和2019年对价值数千亿美元的中国产品加征关税。他们还对其他各类中国技术进行限制，包括严控对中国电信巨头华为的产品出口。

周四晚间白宫的这道突然而又措辞含糊的命令没有任何进一步的解释，也没有举行新闻发布会，这与特朗普政府其他一些对华政策声明的发布模式相似。很多声明导致跨国企业陷入数天或数周的困惑，不知道政策的具体细节为何。

通过关税和出口控制等举措，特朗普政府将不确定性当作一种筹码，吓唬企业服从命令，给自己留下退让或升级局势的空间。

关于微信和TikTok的行政命令，将定义何为交易的权力留给了商务部长威尔伯·罗斯(Wilbur Ross)。根据该命令的措辞，罗斯将在45天内做出决定，意味着在禁令真正生效前，企业都搞不清楚禁令将包括哪些内容。

“它可能不会像人们担心的那样糟糕，”奥斯顿与伯德律师事务所(Alston & Bird)的合伙人杰森·M·韦特(Jason M. Waite)说，他还说政府可能会在此期间发现实施这一命令的法律或实操问题。“这是一场45天的突袭。”

熟知这些商议内情的人士表示，政府官员的目的显然是针对微信和TikTok在谷歌与苹果应用商店的存在，想要切断这些中国应用的下载和更新渠道。目前尚不清楚这些限制是否会影响中国企业——尤其是腾讯——不断扩大的投资组合与商业交易的其他领域。

该命令似乎要禁止腾讯或其仅与微信有关联的子公司进行交易。这表明它不会影响腾讯与其他公司庞大的投资关系和业务往来，比如特斯拉(Tesla)、Snapchat的所有者Snap、NBA、电子游戏《魔兽世界》(World of Warcraft)的制作方动视暴雪(Activision Blizzard)、以及《堡垒之夜》(Fortnite)的制作方英佩游戏(Epic Games)。

但包括Visa、万事达(Mastercard)和星巴克(Starbucks)在内的许多美国企业都在中国与微信建立了更直接的合作关系，以使用微信的支付平台和电子商务功能。这类商业活动是否会在中国或世界各地被禁止，或者像苹果这样的手机制造商是否被允许销售安装有微信的手机，这些问题都还没有定论。

“在涉及范围、禁令将以多快的速度执行以及命令将如何执行等问题上，特朗普政府给自己留下了很大的回旋余地，”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的中国问题专家甘思德(Scott Kennedy)说。

其他中国科技公司可能会发现自己成为特朗普政府的下一个目标。据知情人士透露，美国官员认为对TikTok和微信的行政命令是一个可应用于其他中国企业的模板，一些官员还讨论了阿里巴巴的支付宝等服务是否构成类似的国家安全隐患。


“这绝对是一种寒蝉效应，”智库新美国(New America)的网络政策和中国数字经济研究员萨姆·萨克斯(Samm Sacks)说。但她表示，阿里巴巴和腾讯等公司早就明白在美国运营的风险。

“这一最新举措可能是个意外，但这些公司真正的增长战略从来就没把重点放在美国，”她说。“他们一直清楚那是一个充满敌意的环境。”

特朗普行政令为何将矛头对准微信



2018年，斯里兰卡科伦坡的一名中国建筑工人在微信上与妻子聊天。 


台湾台北——在中国，微信做的事情比任何应用程序理应做的都多。人们用它来聊天、购物、分享照片、支付账单、获取新闻，以及转账汇款。

由于中国互联网的很大部分被封锁在一道用过滤和审查建起的墙后面，中国的这款“全能”应用程序也是将中国与世界其他地区连接起来的为数不多的数字桥梁之一。留学生用它与家人通话，海外打工者用它与国内的亲戚保持联系，居住在世界各地的不少海外华人用它来交换米姆、八卦和视频。

现在，这座桥有倒塌的危险。

上周四晚些时候，特朗普政府发布了一项行政命令，可能会将中国这款最重要的应用从世界各地的苹果(Apple)和谷歌(Google)商店下架，并阻止美国公司与微信的母公司腾讯开展业务。这项行政命令尚缺乏细节，它最后可能只是做做样子，也可能造成严重打击，或介于两者之间。

如果该行政命令在45天内生效后得到强力执行的话，它将把致命的矛头对准中国最具开创性的互联网产品，每月它的使用者达12亿人。实际上在美国禁止这款应用，会中断投资者、商业伙伴、家庭成员和朋友之间的数百万次对话。仅仅是威胁，就有可能将中美两国对技术未来日益严重的僵局推向一个新层次。

把周四行政命令针对的另一个打击目标、中国拥有的视频应用TikTok与针对微信的行动加在一起，标志着美国对防火长城的态度发生了转变。多年来，中国的防火长城一直阻止着Facebook和谷歌等公司在中国的运营。限制微信和TikTok在美国运营可能是以牙还牙反制的第一步。

虽然TikTok此刻可能在美国很流行，但微信在中国要重要得多。它是作为中国当局实施社会控制的工具出现的，现已成为日常生活的数字基石。在中国国内，这款应用受到网警的严格审查和监控，他们的权力最近得到了扩大。



北京一个报摊的微信收款码和支付宝收款码，支付宝是微信支付系统的竞争对手。

在中国境外，微信已经成为北京做宣传的一个重要渠道。中国的安全部门也经常用它来恐吓和压制海外华人，包括在海外的维吾尔少数民族，他们寻求让更多人意识到在中国西部，也就是他们的家乡发生的严厉镇压。

“这项行政命令的不利方面是，它为解决这些担忧所采取的措施，也增加了与中国普通民众直接沟通的难度，”得州大学奥斯汀分校(University of Texas at Austin)副教授希娜·格雷滕斯(Sheena Greitens)说。

“这使本届政府的政策与它所宣称的另一个目标——与中国人民保持开放和友好的联系——发生了冲突，”她补充说。

虽然长期以来，微信及其拥有者一直跨越在将中国的互联网与世界分隔开来的让人不适的鸿沟上，但以前基本上没有受到美国如此直接的审查。

微信最初是腾讯工程师张小龙的模仿之作，尽管公司在营销上投入了数亿美元，它在海外市场基本上没有流行起来，没能与WhatsApp形成竞争关系。微信对中国孤立的互联网生态系统中其他中国应用的依赖，可能损害了它在海外的机会，尽管它在用法上的创新改变了中国国内的生活。

在中国之外，微信主要是海外华人与家乡联系的工具。

在中国出生的美国人韩梅（May Han，音）九岁时随家人移居美国。她刚来美国时很孤单，父母鼓励她使用另一款腾讯聊天服务QQ，让与她在中国的小学朋友们保持联系。父母也希望这能帮她不忘掉中文。

后来她转到了微信上，她仍把许多在线时间花在用微信与约350个朋友和家人聊天上，其中很多人在中国。韩梅现在是加州大学圣迭哥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San Diego)环境科学专业的学生。她说，微信已成为将她与国内许多社区维系在一起的文化粘合剂。



微信的母公司腾讯的代表出席2017年在北京举行的全球移动互联网大会。 

“如果我们不能使用微信，我们与中国的联系将会减少，甚至消失，”她说。“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已经习惯了使用微信，尤其是老一辈的人。改变一个应用程序对他们来说并不容易；这意味着叫他们改变生活方式。”

她说，一些朋友给她发来下载Line的链接，为不得不更换应用做准备。Line是一款在日本很流行的即时通讯应用。在韩梅看来，这个行政命令似乎与美国人的价值相反。

“特朗普正在侵犯我们与家人和朋友联系的权利。如果微信真的被禁止，那么这项行政命令看起来相当违宪，它违反了第一修正案，”她说。“这听起来有些夸张，但我真的希望微信不会被屏蔽。”

这项行政命令最终可能会限制美国人与腾讯的种种往来。

例如，美国公司可能会被禁止在微信上做广告，让它们失去进入中国庞大消费市场的一个关键渠道。腾讯可能会被禁止通过苹果和谷歌的应用软件商店发布微信，这可能会导致用户无法更新软件，或根本无法使用该应用。

苹果和谷歌没有回应置评请求。

白宫的命令甚至可能会阻止腾讯为微信平台的运营购买美国服务器。投资研究公司桑福德-伯恩斯坦(Sanford C. Bernstein)驻香港的分析师戴维·戴(David Dai)说，如果腾讯使用同样的服务器来运行自己其他的互联网产品和服务的话，其业务可能会受到更大范围的影响。

这对腾讯来说将是“最糟糕的情况”，他在周五的一份研究简报中写道。

市值远高于6000亿美元的腾讯在周五表示，正在评估该行政命令，“以对其有一个全面的了解”。腾讯在香港证券交易所的股价周五下跌了近6%。

TikTok的母公司表示对白宫的命令感到“震惊”，称该命令的发布没有“遵循正当法律程序”。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在周五的例行记者会上称该行政命令是“赤裸裸的霸凌行径”，并说美国“借口国家安全，频繁动用国家力量，无理打压非美国企业”。

腾讯自己的产品可能很难打入西方国家的市场。但腾讯已通过投资和伙伴关系在美国建立了广泛的存在，尽管是低调的。如果白宫的命令导致与腾讯合作受到广泛禁止，那么所有这些都将受到影响。

该公司一些最重要的海外扩张是在视频游戏领域，这方面的收入占其全球收入的很大一部分。腾讯拥有《英雄联盟》(League of Legends)的开发商Riot Games，还拥有《堡垒之夜》(Fortnite)开发商Epic Games的大量股份。公司的电影部门腾讯影业参与了包括《神奇女侠》(Wonder Woman)和最新一部《终结者》(Terminator)在内的好莱坞大片的制作。



2017年香港国际机场的微信广告。 

腾讯还入股了与自身业务没有太多直接关系的公司，包括电动汽车制造商特斯拉(Tesla)和社交媒体公司Snap。腾讯甚至投资了加拿大咖啡连锁店Tim Hortons的中国业务，帮助它在中国的扩张。

随着腾讯微信的全球扩张失败，该公司曾试图收购WhatsApp，但WhatsApp被Facebook买走了。如果腾讯的收购成功了的话，它很可能看起来会更像特朗普政府要打击的另一家中国互联网公司字节跳动。字节跳动最著名的应用TikTok通过收购Musical.ly获得了巨大提升，后者是一款中国企业家开发、在欧美取得了成功的短视频应用。


这两家公司的变通方案之所以奏效，是因为华盛顿没有按照北京的审查提示去做。现在这也许在改变，但人权观察组织(Human Rights Watch)研究员王亚秋说，与北京的防火长城相比，特朗普政府的行政命令显得微不足道。她说，虽然特朗普政府的做法带来了言论自由的问题，但微信在民主社会中起的作用非常令人担忧。

“对于许多海外华人来说，微信的流行和多功能使在中国以外流行的应用程序对他们没有必要，”她说。

“这意味着中国政府能够控制海外华人接收到的很大一部分信息，甚至是中国境外的信息，”她补充说。“由于很多海外华人是他们所居住国家的选民，他们会或可能会在政治上组织起来，这会让中国政府可能对海外华人所在国的国内政治有真正的影响。”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