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中国裁员故事 要么放长假 要么离职(组图)

澎湃新闻/燃财经 0

疫情之下,多个公司开始裁员了。“第一批放假3000人,如果国外疫情继续发展,第二批放假2000人。”QC徐琴哭着说她不想离职。有两个月没发工资了,主管马艳也顶不住了。厨师柳勇发来短信说已经办理了离职手续。——这是我们身边的故事,珠三角工厂的一个侧面。

图文/段福平

编辑/45厘米

QC徐琴:哥,我不想走

徐琴比我小好几岁,与我在2017年和平工会做义工时认识的,她说话嗓门大,性格直爽,个子不高,皮肤黝黑,但做事很麻利,有个义工开玩笑唱道:“江西老表顶呱呱,生了娃娃找爸爸。”她从不生气,总是笑眯眯的。徐琴习惯叫我大哥。

她在塘尾社区一家叫“好声音”的精密科技公司上班,那个工业园区与沙井街道交界。厂区规模不小,能走半小时呢。工人上下班高峰像是赶集。徐琴从一线员工做到QC组长,在品质部也干了七八年。公司主要生产耳机线,订单是美国苹果手机配件居多。这几年公司业绩大幅攀升,员工是从开厂几十人增加到如今上万人。超现代的生产设备,配备高标准的无尘车间。福利也不错,员工宿舍都安了空调、热水器,设有阅览室、超市、球场等。前几年,公司专门把宿舍一楼改造成公司工会活动中心,与街道、社区工作站、工会、妇联联合开展了一些培训活动。每年暑假,凡从老家过来度假的职工子女,公司特别安排超大的办公室供职工与子女娱乐和交流。每次说到这里,徐琴都会感动得流泪。她说要在这家公司做到退休了。





好声音公司厂区

前天一大早,徐琴火急火燎打电话给我:“哥啊!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我被通知放长假了。”我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春节前她在公司年终尾牙宴还抽到一部华为5G手机,在义工群里发了一个大红包。

徐琴告诉我,本来公司从去年中美贸易战开始,业绩就有些下滑了,公司为控制成本,就减少一部分加班。由于今年疫情发展,国外也开始蔓延。春节后,公司申请复产复工一系列程序,好不容易达到政府的要求,本想今年公司会在业绩上翻一番,没想到国外订单断崖式缩减,更要命的是公司一纸公告:由于疫情影响,公司业绩下滑,公司面临严峻的生存压力,公司领导决定从2020年4月3号至4月9号开始,第一批放长假或选择离职,凡是公司班组长以上及以下员工,有两种选择:其一,自愿离职的,可以到财务部额外领取1500元车费;其二,选择放长假的,可以自行离厂回家,保持通信畅通,在公司有起色时,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回来上班。

徐琴哭哭啼啼地说她不想离职,确实舍不得工作几年的环境,再说都四十多岁了,养老保险到退休还差好几年,离职了更难找到工作。如果选择放长假,又不知道何时能回来上班。听公司主管说:“第一批放假3000人,如果国外疫情继续发展,第二批放假2000人。”



好声音公司厂区张贴的疫情宣传语

这下公司员工都坐不住了,大部分都是拖家带口的。再说这些年,大家也习惯了公司三点一线的生活步骤。有的员工刚买了房子,欠下巨额房贷。徐琴有个老乡叫阿伟,去年底刚买了一辆二十多万的凯美瑞,贷了8万免息款,两年还清,现在公司没事做,天天放假。阿伟只好买了辆二手电动车,天天晚上在地铁口拉客。

更坏的消息是,剩下的2000名员工,每月减薪百分之二十五。本来没有加班了,拿着2130元的底薪还要减百分之二十五 ,连房租都交不起了。

当初,这家公司在塘尾还是响当当的,想进厂还得花钱找关系。曾经热闹的厂区一下子冷冷清清,少了机器的轰鸣,门外的小吃摊位也不见踪影了。晚上宿舍楼黑灯瞎火的,失去了往日辉煌。我只能安慰她,大环境下也只能接受现实吧!

主管马艳:回乡的路太遥远

马艳,湖南人,在福永福海大道同富裕工业区叫乐天的台资厂上班。公司占地一百多亩,有五千多名员工,在此发展了二十多年。十几年前公司达到鼎盛,老板在国内多个省市投资买地建分公司,又在印度、美国、德国等地投资建厂。马艳是公司生产部的主管,负责生控。公司以线材为主打产品,生产汽车内饰车灯线材、喇叭线、刹车线等。

马艳爱运动,是微马跑团队友。她身材瘦小,但配一套紧身迷你跑服显得矫健,一口纯湖南口音,有一股辣妹子的劲儿。



乐天精密公司马艳的跑团

星期天立新湖例跑,没有见到马艳带队领跑。大家都在等她,电话不通,以为她睡过头了。我们跑到一半路程时,马艳来了,表情郁闷,我们也不便问。最终罗大姐放心不下,关切地问她:“是不是同老公闹别扭了?”马艳不出声。跑完全程,我们在水坝上做拉伸动作,马艳主动上前向大家说:“公司近来老拖工资,家里小孩、老人每月等着寄生活费呢。为这事老是同老公冷战。”早几年公司效益有一点疲软,老公曾建议他俩要抽一人跳槽去别的公司,这样好分摊风险。马艳没同意,认为两人在一起有照应,又能领到双份住房补贴。

如今,生产部接到通知,订单最多只能维持一个半月。马艳说:“如果公司继续没有订单做,光深圳公司就有四五千人咋办。前年开始,公司就有少数股东闹着要撤资。去年公司已经资不抵债了。今年疫情一来,就面临倒闭危险了。”有好几家供应商的货款欠了半年到一年,公司为解决燃眉之急,先后把国内其它分公司能卖的卖能关的关,只留着深圳总部在硬撑。

老板力保深圳,因为他买下了这块地,这里是他的发迹之地,同时全球最大的会展中心就在隔壁,如果能挺过去,这块位于大湾区轴心的地块价值升值潜力大。但能否渡过难关,老板心里也没底。

马艳是2008年进乐天的,那时候公司效益好,每年组织出游、年终聚餐,还有年终双薪。在公司做满十年以上,自动辞职都会按工龄得到“N+1”月薪补偿。现在公司取消了一些福利,也影响了员工的积极性。就连马艳这种视厂如家的员工也只好兼职做微商贴补家用。马艳这种情况不在少数,大家或多或少都在搞副业。

由于今年疫情影响,订单减少,公司处于半停工状态,大家都在另谋生计。更离谱的是公司某部有位张姓课长,在外面开了一家便利店,每天上班用私家车把店里的烟酒、副食、饮料拉到车间囤积起来,利用自己的权力给班组长派任务,要求对本部门抽烟的员工,每人每星期最少发一条,多则两条,各种饮料分发到每个员工。有的员工喝不了,只好带回家。大家敢怒不敢言。其它部门也好不到哪去。人人做微商,卖卫生巾、减肥药、衣服、化妆品,不一而足。



乐天公司厂区一角

有两个月没发工资了,马艳也顶不住了。她要考虑回老家了,公婆八十多岁了,儿子今年高考,本想给他多存些大学学费。这种情况不如回家陪读。“上星期五公司通知:五月份公司只有很少订单,肯定是亏本的,公司决定要轮流放长假或者先裁员三分之一的员工,领导带头减薪。”

如今走进宽敞明亮的车间,看着眼前一条条全自动生产线,工作架上摆满了各种茶杯、保温桶、微型电饭煲……就是没什么人,十几栋厂房听不到一点机器轰鸣。过去,公司包伙食,隔三差五加个鸡腿。但去年底公司把饭堂承包出去,伙食更差,也没有补贴了。因此员工用保温桶自带饭菜。

马艳担心的事终于来了。公司想尽办法降工资、省开支。首先,公司主管级以上领导工资减百分之二十五,整体职位降一级。其次,班长、中级技术员下放到产线做员工,与普通员工一样待遇,工资减百分之十,取消所有加班。这样一来,有点变相裁员的意味了。

马艳一想到这堆破事,哪还有心情跑步?

厨师柳勇:想说离开不容易

柳勇是个川菜厨师,跟我同行。他是四川人,身高一米七,偏胖,性格内向,有二十多年餐饮行业经验。2010年我们在福永的永信人才市场找工作时结识。如今他在一家美资贸易公司做事。这家公司在福永老街尽头左拐处,工业园区老得不能再老了。厂房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原农资公司的农具库房改建的,四合院虽有些旧,但也挺别致的。两层青砖泥沙三合土墙体结构的瓦房,青色子瓦爬满藤蔓,裸露的三角木架大樑横跨两墙之上,每当吹风下雨时都会发出吱吱响声。墙上到处可见长短不齐的雨水污迹。每栋厂房前面都用砖加建了两条露天楼梯,并加装雨棚。每栋厂房之间的空地摆了不少花盆,员工可以养花种菜。二楼带有大阳台,公司逢节日或员工生日就在这里办宴会和烧烤活动。



贸易公司二楼菜园子

这种老房子,每年维修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但美国老板情有独钟,迷恋中国的四合院。老板是中国通,八十年代就常来北京、福建、台湾等地。

这家公司主要是做手袋、箱包贸易,在深圳扎根有二三十年了,总部在美国,去年正好成立六十周年。为此,总部给深圳分公司每个员工寄来两件纪念服和一个保温杯。2008年金融风暴,公司也裁员了,后来老板改变经营策略,采取多元化经营,搭配电子产品与箱包,很是赚了一笔,又把裁掉的员工请回来了。公司所有订单都是外发加工,先前在东莞、广州、上海、福建、湖南等地都有代加工厂。这几年,国内人工成本增加,客户要求更高,公司把代加工转移到东南亚地区。近几年业绩没什么起色,但公司并没降低员工的福利。这些年,我和柳勇时有联系和见面,说起公司的福利,他总是滔滔不绝。

最近一天早上,我打开手机,在铺天盖地的垃圾短信中夹着他的一条短信。柳勇说:“老大在吗?不好意思打扰了,有合适的工作介绍一下!”好好的干嘛换工作?十点过后,凭我的职业经验,这个时间段厨房里相对清闲了,我打电话过去。一两分钟后,柳勇才接了电话,并且小声地告诉我:“在饭堂不方便接电话,转到公司二楼男厕所旁边的阳台接的,现在可以说话,安全的。”

柳勇说,上个星期四,公司老总和行政部经理到饭堂去给他们开会,没有具体介绍公司的近况直奔主题说:公司开始裁员,饭堂、财务部、电脑工程部月底要关闭,其它部门也会相应裁员。消息一出,大家顿时傻了。

去年五月,柳勇就给我发过这样的信息。那时正是中美贸易战开始,他们公司有波及,公司高层反复研究,最后给出决定是:大家一起共度难关,所有职员减薪,首先减少加班。一个月后不见成效,加班由两个半小时再减到一个小时,最后又取消所有的加班,只剩光秃秃的底薪了。



贸易公司烧烤活动

柳勇说,他们饭堂属于行政部,而行政部经理每次都是先从自己属下兄弟开刀,每次受伤的都是我。去年五月份到今年四月,整整拿了一年的底薪,这时候再给你谈关闭饭堂的事。自从减工资后,每月差不多少了两千元,按劳动法算,以离职前十二个月的平均工资为标准,柳勇的赔偿足足少了两万元。柳勇心里彻底凉了。先减薪一年,再裁员赔偿,就好比被关在笼子里等着被宰。

“当初选择这家公司,是看在它福利好,22天八小时工作制,别的公司五险一金就够好了,没想到美国老板还有六险一金呢!职工子女加配偶也可以报百分之八十的医药费,公司员工包吃包住,双休还每天补18元伙食费。公司在厂房马路斜对面,包下整栋公寓做公司员工宿舍,经理级配两房一厅、主管级配一房一厅、领班配单间、员工两个人一间。每个房间都是家具家电配套齐全,员工拎包入住。”柳勇实在有些不舍。他说:“去年底就裁掉了美工部、丝印部,以为裁了会保住其它部门,没想到这次饭堂、财务部、电脑工程部都不能幸免。”

我告诉柳勇,目前大环境不好,工作不好找。2016年柳勇在长沙买了套房,全款75万,他贷了45万,二十年还清,去年底又买了一台车,也是贷款的。每月房贷车贷共要七千块,加上老家老人小孩开支,压力山大啊!因此柳勇急着寻出路。

政府也出台了一揽子惠民政策,降低社保交付金额,返还个人所得税。欣慰的是,柳勇还可以申请十个月的失业保险金,加上公司补偿的部分,可以暂缓一口气。但终究是杯水车薪。一个星期后,柳勇再次发短信给我,说已经办理了离职手续。我知道外面不好找工作,也帮忙问了好几个同行兄弟,说的都比我还要惨。



民宿老板讲述:98元的价格都卖不动,我们快熬不住了

被疫情憋疯了的人们,在小长假期间攻占了各路景区。但苦熬了三个月的民宿行业,真的熬出头了吗?

答案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乐观。

今年3月底,途家继被曝裁员40%之后,被传出自营业务将于2020年4月26日停止运营,其中20个城市的业务直接被叫停。5月,Airbnb发布内部信,称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将在全球裁员25%,约1900名员工,并预计Airbnb 2020年的营收将不到去年的一半。

就在大家翘首以盼“五一”旺季的回暖之际,木鸟民宿发布数据显示,五一订单虽环比增长超3倍,但总体订单量仅为去年同期的1/3。

疫情防控期间对流动人口的管理趋紧,民宿行业订单量骤减。不少商家反映,整个2、3月订单量几乎为零,再次基础上,商家依然需要承担租金和人力的重压,还要倒贴几十万资金。

订单量减少,入住率下降,加剧了不少民宿本就难以解决的盈利难题。断臂求生、低价预售、短租变长租等方式,成为不少民宿平台节流自保的方法。

不知道民宿行业什么时候才会复苏,在此之前,自己还能撑多久?这个问题成了悬在所有民宿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报复性旅游没来,民宿行业集体期待一场跌到谷底之后的触底反弹。燃财经和五位民宿人聊了聊他们的故事。

01

“过年一直在退钱,已做好全年亏损的准备”

盟颂生活(成都)负责人郑博宇

开业时间:2017年

我在成都负责30多家民宿,每间客房成本约8万-9万元,按照往年的经营情况,18个月左右能收回成本,不曾想在新年的第一个月就遭遇疫情。

我和合伙人都是湖北人,原本计划是同事先回家过年三十,之后换我的班让我回家过元宵节。结果同事回去第二天,武汉封城了,我也被困在成都守店,无法回家。

1月26号店里就停业了,疫情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当时最晚的预定已经排到今年8月,结果整个过年期间我们都在处理退款,中间还闹出过几次纠纷,疫情撕开的缺口,今年一年都很难修复。

为积极配合政府要求,我们停业了整整两个月,订单直接损失金额40余万元。期间我们解散了保洁团队,房间的打扫管理全部由我和在成都的朋友亲力亲为。与此同时我们失掉了所有的外地游客,平时他们能占到整个客源的40%。

4月开始营业之后,我们企图用低价促销和预售的方式提高销量,将价格降到去年同期的65%。推出特惠房券,复工放心住等产品,略有效果,但相比去年同期差距还是很大。毕竟往年这个时候十一黄金周的客房都开始被预定了。

值得欣慰的是,五一期间我的预计的入住率只有60%,实际上1-3号的入住率达到了90%,可能因为往年五一都是放三天,这次突然放五天,4-5号入住率跌回50%。好在政府从3月就开始减税,税率从原来的3%减到了1%,员工社保公司负责的部分也给予了减免,并将一直持续到今年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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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开始就做的是酒店式服务民宿,选址都是在高端的商用公寓里,不论是租金、水电还是运营成本,都比住宅小区里的民宿高很多。我们的竞争对手不仅仅是普通城市民宿,还有酒店公寓甚至是周边的星级酒店,竞争会更激烈一些。

为了减轻负担,我们也出让转手了一些前期运营成本高或者是在租金最高点签约的客房,同时向银行进行了一部分贷款来优化自己的现金流。

在现阶段转手其实也是有技巧的,民宿行业洗牌,现在也有很多愿意抄底的人加入进来。但是如果你想要转出好的价格,房间又风格多变,可以尝试拆开一套一套转让给一些还有经济条件的个体房东,这样转让费相对会高一点。

同时我们还在跟私人业主和物业谈减免房租,因为这次疫情,很多同行倒就倒在房租上。开始也不是所有的房东都能够理解,好在经过沟通,最后达成了我们共同承担疫情期间租金损失的协议。

这个行业前几年确实比较容易挣钱,在爱彼迎还只有英文名的时候,我把家里的次卧腾出来做Airbnb,收益不错,慢慢发现我在社区内租一套有人住,租两套也有人住,毅然辞职转成全职。

那时候装修很简单,租个景观视野好的公寓布置一下,淘宝上买点壁画等装饰品,安装投影仪,基本都会爆单。一个月一间房的纯利润在2500元到3500元。现在客户对品质、地段和服务的要求越来越高,房租攀升、房价却压得越来越低,行业已经进入到了淘汰期。

别的行业我不敢说,但是民宿行业在我看来不会有报复性消费的。疫情虽然逐渐稳定,但它的影响还将持续。即使相关部门一直在鼓励住宿餐饮业的发展,但是报复性消费并没有来,很多大学并没有开学,很多赛事展会取消后未能恢复。目前对一些特殊地区仍有人口流动的限制,今年很难扭亏为盈。我和伙伴们只能先把公司保下来,在这里愿大家一切都好。

02

“大家1月还说继续熬,4月开始卖家具”

吾居创始人兼CEO陈嘉鹏

开业时间:2018年9月

吾居在北京有50套房源,以本地特色的家庭民宿为主。后来又在扬州和镇江拿下50多套房源,以酒店式公寓为主。年前,团队本来计划在常州及诸暨启动新店,结果出现了疫情,让本来预计的融资计划不得不搁浅。1月23号-24号,所有预定订单基本退完。北京就剩3单,扬州仅剩5单左右。

为此团队直接关停了扬州的部分房源,只留下一半——25间房。本来烟花三月下扬州,但今年整个旺季3月营业额只有18000元,远不及之前平均营业额的一半。

北京的拿房成本更高,我们的房源主要在三环以内,假设房子的月租金在9000元,都是押一付三,一套房子就是9000×4元,算上装修和改造(设计、采购、施工),一间房平均下来成本在小10万左右。

我们以14个月回本为界限,如果房源的回本周期高于14个月,就会被判定达不到收益指标,我们转手处理掉。

根据规定,所有平台在北京地区的房源,6月30号之前不得接单,因此北京地区在疫情期间的收益基本为0。不仅如此,北京所有的房源想低价转租,连小区都进不去。

由于房屋都是自营,且都是自有资金投入,整个2月-3月,吾居一共损失了数百万,甚至卷入了一些民事诉讼。

原本和业主签合同是5年一签,规定合同到期后原有的家具包括软装都归业主所有。我们拿到手的都是清水房,自己动手装修,疫情期间撤店时,会把一些比较昂贵的挂画或者家具撤走,引起了业主的强烈不满,称这属于盗窃行为,但是对于我们来讲,5年的合同并没有到期。

到了4月底,业主开始催促支付下一个季度的费用,但恢复到收支平衡线还遥遥无期。团队判断疫情可能会一直持续到10月甚至更后期,与其瞎动还不如不动。所以在陆续关店的同时,之前核心的员工也带着失望离开。

一直到五一期间,生意也没有太多起色。一方面北京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放开,其次镇江、扬州的大学生也还没有回来,旅游没有生意,民宿也就没有生意。

现在大家都在降价以获得更高的入住率,但效果非常一般。我们在扬州和镇江平时价格是200元上下波动,3月份98元的价格都卖不动。这样的价格已经放得够低,基本是压着房屋的成本价走。民宿行业就算淡季,全年平均也应该能有约80%的入住率,但今年吾居的入住率只有不到一半,硬扛着的压力越来越大。

我的一个同行群里,1月、2月大家还在说继续熬 ,4月大家都开始转租房子、转卖家具。“就当去年白干了,今年都休息,等明年再说。”有群友说。

03

“为了维持生计,团队重新做回老本行”

益家民宿创始人李让

开业时间:2016年4月

益家民宿有三家门店,管理着一百多套民宿,自营40套、代运营60多套,房源主要集中在北京崇文门和天坛区域、南四环花乡区域。

房源数量见证了去年一年公司的急速扩张,去年2月份房源还不到30套。疫情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团队今年3月份大失血,房源都退还给业主,只留了15套,损失了全部押金。

随着疫情的爆发,团队也经历了越来越多维度的打击:先是春节订单收入直接清零,接着空房消耗房租。由于社区对外来人口的管控非常严格,民宿直接和疫情的防控挂钩,整个春节期间损失了80多万。去年同期,每套房子的收入可以达到7000元-8000元。

3月份,有小部分外地赴京看病的客户短租了我们医院附近的房源,占到整个房源的15%。

一般情况下,押一付三加上装修和中介费,我们拿房的成本大约是月房租的7倍。原本的设想里,赚一年应该可以把所有的投资都收回来,同时还能把第二年第一季度的房租挣出来。

但事后我复盘,发现公司虽然业务做得还行,可是经营管理不善,没控制好成本,疫情一来,公司反脆弱能力差的一面就被放大了。

总结下来,主要是人员成本不合理,我们那时候追求顾客100%满意,对应的客服管家的工资成本特别高,试图用同行业中等偏上的薪资留住他们。当时我并没有一个系统性的经营思维,后果是今年三月开始公司不得不节省人力,大家或主动或被动地离开,团队一下子从20个人变成了3个人。

为了维持生计,团队计划重新开始做之前的老本行——长租公寓的中介以及房屋委托代理业务,民宿业务为辅,并只接待15-20天的短租用户。

我比较乐观,之前因为业务处于上升期,或者说行业处于上升期,掩盖了我们经营上存在的很多问题,疫情只是提前让它们暴露出来了,这是一件好事。

其次,疫情给了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思考清楚自己想干什么或者应该干什么,想明白自己的定位。最后,同行业的经营者大幅度减少,也会留给我们更大的发展空间。

其实从2019年开始,大家都会觉得这行不如以前那么好赚钱了,进场的人鱼龙混杂,行业也不免有些乌烟瘴气。比如一些经营者疏于管理,或者是没有底线,专门设计一些房型来给提供不正当服务的人使用,因为民宿没有安全检查,给这些人提供了便利。

2019年的11月份,北京民宿市场第一次出现了严重的供大于求。到了这个阶段的民宿行业,必将开始转向精细化运营的阶段。安全问题、人员信息核验问题,邻里纠纷等重大问题,正等待着每一个从业者去解决。

我建议,民宿经营者既要考虑自身的经营问题,同时也要考虑社会责任的问题。只有从业者把社会利益放在第一位,行业才能健康发展。

04

“疫情一来,客户都不需要我了”

旅游策划工作室创始人宋安

运营时间:4年

本来春节是行业的爆点,疫情压垮了我的很多民宿客户。

另外,我们之前合作的旅游达人,疫情期间也都不敢出来。之前像五一节假日,我可以安排100多人去民宿或者景区做宣传,现在不到10个人。

疫情对我自己的工作室打击也很大,订单量骤减,还有一些已经做完了策划,最后也没有执行下去。今年五一期间只做了6万多元的推广成交额,还要拿出5万元做推广,去年同期的收入则有40多万。

好在一开始我就没有注册公司,只搭建了一个工作室,在自己家办公,因此不存在租金的压力。团队7个人按照比例分成,没有固定薪资。

我也知道以公司的形式会比较好接单,比较能打响名气,但是我要考虑成本问题。除了人员成本,一个项目都要实地考察7-10天,时间、人工、吃住,都是成本。

我们团队基本都是已经组成了家庭的,都抱着把家给养好的信念,现在每人每月有1万多的收入,保证基本的生活需求就好,不指望今年能赚到钱。

对很多景区民宿来说,有回暖的趋势,但即使是这样,预定的单子全都被砍掉,他们今年更大的力气要花在基本业务上。本来推广就是一件锦上添花的事,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必需品,疫情一来,活下去才最重要。

今年的推广形式也发生了变化,大家更青睐直播。从4月开始我们就一直接到直播的需求,但一方面直播更倾向于找本地的团队做,另一方面直播的成本也会增加。有些民宿甚至开始直播卖土特产,我个人觉得有些本末倒置,比如说云南普洱,可以带客人去品茶,直接带货可能大家不太好接受。

这几年明显能感觉到民宿逐渐从情怀民宿变成了商业民宿。2017年,云南、丽江、大理到处都是在大城市卖了房或者辞了职,来这里租一个院子做民宿的人,但现在基本都是大财团统一收购,也许挂的还是那个名字,但是店长已经从民宿主变成了统一的民宿管家。



财团肯定以盈利为第一目的,情怀变成了一个单纯的卖点。以前民宿里每天都有篝火晚会,老板有什么故事就讲什么故事,现在也有篝火晚会,但变成了一个吸引顾客的例行特色活动。

商业化的另一个直接后果是,我们这种小工作室能接到的策划单子越来越少,只能接一些散客。同时,我们业内也有价格战,利润一再压薄。

今年更多的都是之前合作的老客户给的单子,原本老客户能转介绍70%的新客户,今年老客户们自己也比较难,已经倒下了八九家。

05

“今年的目标调低了一半,

能不能完成看下半年”

墅懒日租创始人魏铭松

经营时间:2018年4月

我们最开始就是在学校周边做轰趴馆(带住宿),现在平台延伸至民宿业务。

目前我们在杭州下沙区有13套自营房源,10套小房源(100平-150平的公寓)平均客单价在1000-1200元,大场馆(300平-500平的别墅)平均客单价能到2500-4000元。

因为离校园比较近,大学城今年放假比较早,再加上疫情,今年1月15号不到我们就歇业了。去年同期,三套大别墅从初一排到初七都排满了。今年整个2、3月我们都没能开张,直到4月才好一点,有几个零星的小单子,整个损失七八十万。

墅懒日租作为一个平台,自营和第三方入驻的场馆比例是1:9。五一假期,整个平台的订单量没有到去年的同期水平,只有去年的1/3。自营的场馆更少,最多能到以前的1/10。



歇业的这段时间我们主要做了两件事,第一是趁着疫情靠去年的积蓄收了一些场馆。对方负担30%-70%的房租,我们获得经营权,有些业主也会直接加入我们的团队,每一间重新改造的成本不会超过2万元。

我们拿馆拿的比较谨慎,今年有30%左右的场馆面临倒闭,很多甚至转不出去。我们就看中原本运营的不是特别好但是有改造空间的场馆,先拖着他,等他把筹码一点点降到我们心里觉得OK的价格,再入手。

其次,今年我们新开了民宿的版块。因为本身住宿和轰趴的需求其实是一致的。我们还谈了剧本杀的合作,在民宿里面代卖产品。合作之后,平台多了一些以前没有的周内订单,赚了一些租金。

今年我们原本打算要做近4000万的GMV,现在这一目标调整至1500-2000万,能不能完成取决于疫情的控制情况。下半年是我们这个行业的大旺季,基本全年2/3的订单都集中在下半年。特别是9月,学校开学加公司新员工入职,会有很多团建需求。

但我心里知道,能恢复到往年的正常水平就已经很棒了,行业不至于爆发,但挺下去终会看到希望。

阅读原文

文章来源: 留园 查看原文
https://www.6parknews.com/newspark/view.php?app=news&act=view&nid=4193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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