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墨尔本到无锡:我在疫情期间经历的特别岁月(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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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从不按理出牌,对于渺小如尘却又认真活着的无数人来说,“隔离”这个词曾经那么遥远不着边际,但是随着强大的新冠病毒的出现以及2020这个魔幻之年的开启,“隔离”就此成了人们生活领域里的主打词之一,不知不觉影响并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从没想过,自己会在短短的二个多月间,经历了两次真正意义上的隔离(当然这并不奇怪,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因为平凡如我,也只是被裹挟于人类共同命运的普罗大众中的一员)。从墨尔本到无锡,从夏天到春天,很多的情绪穿流其中,有欲语还休的辛酸,也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我将之记录下来,是不想就此遗忘,因为就算是一粒沙的轨迹,也有值得观照并思索的价值。

2月初:回到墨尔本

2月4日凌晨,我们全家搭乘凌晨的飞机,经过近十一个小时憋闷又漫长的飞行(全程戴口罩、手套),并经过三个小时的检疫、出关程序,回到墨尔本。从出发到抵达测了三次体温,填了好几张健康申报表,收到多份宣传册。



此次回墨基于以下原因,一方面是我们本来早就订了2月的回程票,另一方面我的一对在墨尔本大学就读的双胞胎儿子即将开学,再加上墨尔本的家因为一段时间空置而失窃,门锁及部分设备被破坏,急需整修,所以这是一趟明知艰难但必须踏上的路程。



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机场,抬起头,阳光有些晃眼,天空明净如洗,这个城市给我一种乍然重逢的惊喜。此时的墨尔本疫情尚未蔓延,病例仅十多例,且治愈率高,无新增病例,城市相对安全,呈现一贯的岁月静好的模样。即便如此,我们全家还是按照州政府的建议,回到住处后开始十四天的严格的居家隔离。



因为不好意思劳烦爱心送菜小分队的小伙伴们,我们在两大超市Coles和Woolworths的APP上网购了蔬菜水果、米面肉蛋等生活必需品,每次购满一定的数量后,会有超市工作人员送到家门口,我们等送货员走后再去取回货物,如此完成无接触配送。

居家隔离的时光既寻常又特殊。若干年后回忆起来,长时间的交谈、一起看影片、一起做饭烤面包、一起叹息、不约而同地凝望窗外的天空,“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大抵就是这样的吧。会格外关注自己及家人的体温,叮嘱每个人多喝水,每天喝一杯Swisse的VC泡腾片,跟着视频做“八段锦”健身。所看影视片中印象最深的是《1917》,佩服于该片“一镜到底”的无缝切换,也从两位传讯兵的身上收获感悟,能够完成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的,往往是那些不敢背弃信念、默不作声一直往前走的普通人。



如此小心翼翼的日子虽然有些难捱却也一晃而过。出关数日后,和双子爸一起去附近的Carlton Gardens散了会步。隔离多多少少改变了心境,让人对身边细微的事物都异常关注和珍惜起来。在暮色中看到鸢尾花绽放,朵朵轻盈地立于枝头,小径上有三五成群的鸟儿旁若无人地跳跃而过。万物有灵,只是现时当下,不知下一刻的光景,让人突然有流泪的冲动。



时光飞逝,不觉到了三月,这个城市的空气开始变得凝重起来。确诊病例增多,且每天涨幅不小,澳洲人不爱戴口罩,却疯抢起了卫生纸,米面蔬菜鸡蛋的货架被迅速清空。虽然一直不明白囤积卫生纸是什么梗,但至少可以说明,当灾难来临时,不管在哪里,那种恐慌的心理大抵是相同的。



双子还坚持去学校上课(彼时墨尔本大学还没推出网课),每次去都戴着口罩,但每次回来都忧心忡忡。二宝说上某节课时听到教授在不停咳嗽,但教授并没有戴口罩,同学之间又坐得太近,这让他心慌不已。一向谨慎的大宝想小小地抗议下,给老师发邮件请假,但未得到批准,为了避免扣分他还是硬着头皮去上课了。某一天双子向我们郑重表达了要求我们回国的意愿,理由是大疫当前,他们还在上课,虽然每次都戴着口罩,但师生们大多不戴口罩,仍有感染的潜在风险,而我们作为中年人是易感人群,每天全家人共处一室生活,这让他们有无形的精神压力。双子的建议得到了我们的否决,我和双子爸一致认为只要做好足够的防护不必太过忧虑。



到了三月中旬,澳洲疫情日益严重,确诊病例每天以上百例的速度递增。我戴着口罩、手套去Woolworths买菜,发现放卫生纸的货架上依然空空,有两位老人在货架前徘徊,一脸的无奈,而西人不管是顾客还是收银员鲜有戴口罩的,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咳嗽,我买好东西赶紧走出超市。



经过熟悉的“Sensory lab”咖啡馆,抵挡不住从店堂飘出的诱人的咖啡香气,忍不住进去打包了一杯“Flat White”,咖啡师很贴心,咖啡做好倒入纸杯后还一丝不苟地拉了花,为了防烫在杯身外又套了个纸杯,这才满面笑容地将咖啡递给我。我拿着咖啡杯走到QV中庭的小广场,找到一个有阳光的位子坐下。取出一张消毒纸巾将咖啡杯从杯口、杯沿到杯身都仔细地擦拭了一遍,又换了一张纸巾擦了手,这才取下口罩喝了第一口,“Sensory lab”的咖啡从未失过水准,口感依然香醇,但总觉缺了点什么,我怅然若失地喝了第二口,忽然意识到是心情改变了,是那种战战兢兢的恐惧与迷茫交织的心情,改变了味觉。脚边有一只小麻雀在欢悦地跳来跳去,无端地让我羡慕良久。



回到家中做好午饭,双子也上完课回来了,他俩一脸严肃,强烈要求我们回国,且刻不容缓。孩子们如此懂事孝顺,实在不忍心他们再忧心劳神,而此时国内公司也面临复工,必须对员工们负责,老人们也在国内需要照顾,但一时又放心不下墨尔本的家,我和双子爸陷入前所未有的纠结中。见我们犹豫不决,大宝语气焦灼地分析,如果此次再不决定回国,今年想回去恐怕难上加难,疫情持续的时间肯定不会短,机票可谓“一票难求”,再加上各种政策因素的变动,几乎每天都有不可知且无法掌控的事情发生,早作决定肯定是明智的选择(事实证明大宝的预测是对的)。行动一向果断的大宝不容分说把他和弟弟的电脑都打开,两台电脑一起操作迅速帮我们抢好了机票,一周后回程。合上电脑的那一刻,大宝长舒了一口气,他弟弟的眉头也随之舒展开了。双子爸沉默半日,而我的脑海有万千思绪奔涌而过。

3月下旬:回到国内

3月20日,澳洲封国。3月21日,我们踏上归程。回去前和国内所住社区的居委作了报备,并按要求下载了“锡康码”,填了申报表格。



一大早二宝驾车将全副武装做好防疫措施的我们送到机场。在排队办理行李托运时,看到不远处一位年轻女子正在和她的孩子告别,女子半蹲着,孩子三、四岁的模样,小脸淹没在大大的口罩里,只露出一双懵懂的眼睛,“宝宝,你要乖乖的,不要乱跑,口罩要戴好,不要摸自己的脸,要听爸爸的话,妈妈爱你……”女子把孩子搂在怀里千叮万嘱,泪水从她脸上簌簌滑落。

在安检处看到一位银发满头的老妇人频频转身向她的亲友们挥手告别,周围人群慌乱,匆匆而过,她依然身姿挺拔,保持着优雅的微笑。



在候机室看到一位疲惫不堪的母亲带着两个调皮活泼的孩子,应该是兄妹俩吧,俩娃不停地追逐打闹着,你一拳我一脚,全然不知这世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登机,起飞。已然不想回顾那煎熬的十一个小时的飞行,因为全程戴着口罩且不吃不喝,身体的耐受力明显下降,先是昏昏欲睡,后是头痛欲裂,空姐穿着防护服,定时来量体温,并拿来健康申报表让我们逐个填写。机舱里的每个乘客都如暂时被抽离了魂魄般默不作声。漫长而压抑的飞行。一起领受着的,是全人类共同的命运。



北京时间7点,抵达上海浦东机场。地勤人员上机检测体温核对健康申报表、一对一健康询问、海关核对身份、行李消毒提取、江苏省分流、测量体温、扫码、填写表格、获取个人二维码,等待各省派出的大巴车,从飞机落地到离开机场近十个小时。体力消耗殆尽,耐力此消彼长。



在机场滞留时,留意到身边种种。一对带着孙儿从纽约回来的老夫妇可能因为极度焦灼产生了口舌之争,孩子扭着身子不停哭闹着,泪水濡湿了口罩;一位从英国回来的留学生因为体温不过关被要求站在远远的角落里,等待再次测量,他倚着墙无力地站着,眼神透着无助;一位从悉尼大学回来的留学生在和同伴诉说着他从泰国曲线回澳、之后又在父母的强烈要求下回国,期间几经隔离和做核酸检测的经历,语气平静而淡定,清秀的脸上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值得一提的是,机场那些年轻的抗疫人员,穿着厚厚的防护服认真履职,不停地穿梭在周围,超负荷的工作状态下依然敬业而专注,令人肃然起敬。



又一个清晨,我和双子爸终于抵达集中隔离

的指定宾馆,在又一轮消毒、测温和填表后,住进指定的房间。房间门口摆着一张椅子,工作人员会将一日三餐放在椅子上,每日早晚测量体温各一次,我们每日将生活垃圾放在专门的袋子里定时置于门外。如此,十四天的集中隔离开始。



未及洗头洗澡,我和双子爸取下口罩(一路上换了五个口罩),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倒头便睡。明明是很沉重的深睡眠,我却做了无数的梦,仿佛梦了整整一个世纪。

每天六点准时醒来,打开电视看早新闻,为全世界不断攀升的感染和死亡人数深深揪心,也感佩于奋战在抗疫一线的医护人员的无私无畏,在心里一遍遍祈祷,愿疫情早日过去,一切回复如常。

会时不时摸自己的额头自测体温,喉部稍有不适就会紧张,大量喝水,经常洗手,差点患上了洗手强迫症。房间里配备有消毒液、消毒棉球,会比较频繁地使用。



是煎熬的日子,也是自省的日子。静下心来读书、写字、听音乐,在狭小的空间里踱步、做操、锻炼。听到门铃后戴好口罩开门去量体温或取餐。午后小睡。在黄昏时分服下那颗叫做“回忆”的胶囊,重温寻常而美好的过往。经常单曲循环的是那首由西班牙盲人作曲家华金·罗德里戈所作的吉他曲《阿兰胡埃斯之恋》,乐曲感伤到无以复加,优美到难以言喻,在乐声中让思绪穿越无限时空。应该没有人比游子更懂得时间的份量以及活在当下的意义了。



某一天早晨醒来,拉开窗帘,发现天空正飘着雪,春天的雪纷纷扬扬,落在这注定不平凡的年份,让人讶异默然。

又一日上午十点,听到空中传来为纪念在疫情中牺牲烈士和逝世同胞而拉响的警报声,我们在房间里无声肃立,想着有很多人将永远留在这个春天里,心下恻然。这一日正是清明。“死亡不是失去了生命,而是走出了时间”,脑海里跳出的是余华的这句话。

如此十四天虽然难捱却也一晃而过,在两次核酸检测均为阴性且每日体温正常的情况下,第十五天,我们终于收到了由当地疾控中心开具的解除隔离告知书,宾馆也通知我们可以离开了。



向防疫工作人员深深致谢并道别后,我们拉着行李箱走出了隔离宾馆。静静站在纷飞的樱花雨中,恍如隔世。此时的江南旖旎如昨,就像病毒不曾来过一样。但就连流动的空气都知道,一切已然改变。



是的,这一年,我们不期然都成了见证历史的人。这一年,我们一起穿过剧烈的风雨。 阅读原文

文章来源: 留园 查看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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