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动武汉的大新闻,他们花了10年还原第一现场(组图)

一条 0

李郁和刘波是来自武汉的摄影师组合,

他们花了10年时间,用72张摆拍作品,

拍下了最“现实又魔幻”的武汉。




《灶上一壶水惊动消防官兵》



《美容院里探惊奇 一边打砸一边“做头”》


他们从武汉当地报纸上选取真实新闻故事,

布场景、写脚本,

再找自己的同学、亲戚当演员,

将新闻现场重演出来,

一张照片要花上半个月来拍。





从情节到角色,从场景到色调,

都带有魔幻现实主义和黑色幽默的意味——

卖氢气球却不幸被炸的老头、

欲跳桥轻生的少女、

在大街上热舞减压的保险业务员......

他们的照片从不做后期,

你看着觉得是真的,又好像不是真的。

“摆拍”使他们的照片常被归类于“观念摄影”,

但这对搭档却认为,

“我们拍的就是最真实的中国的状态,

而这些小人物,因为小,所以真。”

自述 李郁、刘波 编辑 谭伊白





注意到李郁和刘波的摄影作品,来自于一位湖北籍摄影师的推荐。他提到几年前看过一场展览,一张新闻图片下面配有一段新闻文字,却怎么看都觉得这些照片太奇妙了,不像新闻现场。而展览介绍被放在了最后,原来这是一组摆拍的“伪新闻”图片!



李郁和刘波都是湖北人,两人曾在报社工作,现在在武汉的学校里当老师。因为疫情,他俩都还没能返工返学,于是我们与李郁、刘波隔着屏幕,做了场视频连线采访。

这对搭档从2005年开始合作,一拍即合,10年来一起创作影像和装置艺术。作品在全国各地参展,也去到了日本、欧洲、美国等地展览。观众看到照片时,用刘波的话说,“有一种魔幻又现实的感觉”。人物在画面里都像在梦中一般,但讲述的却又是真实事件。奇幻的现实远比想象要丰富得多。

李郁说:“曾有人说过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女孩,我们希望为她换上不同的漂亮的裙子,来反观历史,看看进程中的中国。”

以下是刘波和李郁的自述。



《入室未偷到钱自恼怒 十三岁少女火烧同学家》



《价值十万手机遗失在医院 护士捡到后物归原主》

我和李郁都是湖北人,有一次经朋友介绍认识后,我俩就从2005年开始组成个小团体,做影像作品的创作。

当时我在朋友那里获得了一本叫《纽约黑影》的书,那本书里面体现的是很多街头凶杀案的现场,我就想在武汉把它实施出来,拍我们武汉市在新闻媒体上出现过的“社会与人性”。

第一组作品叫做《狗年十三个月》。没有去限定我们的题材和类别,在报纸上看到了好玩的新闻,我们感兴趣的,就选出来拍。

“摆拍”新闻,却异常“真实”



楚天都市报2006-03-27 《象棋老骗局又有人上当 一市民被抢走1100元》

昨日上午10时许,青山钢花115街的李师傅出门买装修材料,看到几人在路边摆象棋残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嘲讽李师傅没有钱赌棋。李师傅一生气,将身上的1100元掏了出来,几人一把将钱抢去,四散逃走。



楚天都市报2006-05-14 《少女凌晨被人跟踪 晨练老人宝剑退歹徒》

昨日凌晨5时许,在武昌胭脂路开服装店的杜小姐从朋友家出来,在回家路上遭到两名男子的跟踪和抢劫,危急时刻,突然出现四位晨练的白发老人,他们拔出健身宝剑将歹徒击退。



楚天都市报2006-06-05 《昙花压枝头》


昨天晚上,住在省质量技术监督局家属院的曾女士家中,十四朵昙花竞相开放,硕大的花朵挂满枝头,溢满芳香。曾女士说,花儿一般都是晚7时许开放,至晚11时许开至碗口大,然后慢慢合拢。



《重庆僧人千里步行苦修 只为朝拜武汉归元寺》

很多朋友说他们最喜欢这一张,那个新闻讲的是一个重庆的和尚,他是一个苦行僧,他步行了很长时间,要走到武汉的一个很有名的寺庙归元寺来朝拜,不小心就走到了一条高速公路上面,有一个警察发现了他把他带下了高速。

我们也去找了一个高速公路,那天高速公路还没通车,我们自己把栏杆搬开,把车开上去。演员也是我们的一位朋友,有意思的是他当时去和寺庙里的大师聊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来演我们这个作品。每张照片我们都尽可能去接近每一个角色。





这个和尚在第三张里面也出现过了,你看桥头的左下方,栏杆的后面有他,他终于走到武汉了。作品之间都有关联的,也是我们埋下的伏笔。



《被人追赶纵身跳下 洞穿楼顶吓坏众人》

我们一张照片得花费很多的时间成本和经济成本,比如这张照片,找场地就花了三个月。找到之后,要跟当地的物业协商,要装修,要布置,然后再全部自己装修,吊顶,这样去拍出来的。所以你能在照片里看到的一切,都是我们的设计,都是摆拍,当然了,也会有路人不小心闯入我们的镜头。

当时我俩都是老师,收入都很普通。在拍摄过程中,也都是能省一点是一点。所以在画面里很多出现的都是我们的朋友,有搞乐队的,有我们的学生,有家人朋友,看谁符合这个角色就叫他来拍,有些朋友在好几张照片里都出现了。



《孩子被电灼伤要求赔偿 家长竟抱煤气坛讨说法》

每一个施暴者,都可能曾是一名受害者

我们在拍《狗年十三个月》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在构思下一个系列了。当时我们发现在看新闻的过程中,有一个词频繁地出现,那就是“受害者”。于是第二组照片,我们把范围缩小了,集中关注受害者这个特定群体。



《独居婆婆屋 成了垃圾窝》



《武汉动物园征集百户困难家庭免费看珍禽异兽》

我一直都对伤害比较关注,因为我们人嘛,在社会里面,每一天都很容易受伤,不管是肉体上的伤害,精神上面的伤害,都脆弱。无论是死者、凶手、抢劫犯、妓女、自杀者、扰乱社会秩序者,还是医生、患者、丈夫、妻子、老人、企业主、农民工、大众消费者,都在新闻里扮演着这个特定的角色。

更值得讨论的是,受害者与施暴者之间的转换。一个人可能原本是某个社会问题的受害者,却很可能瞬间从受害者转变为施暴者。



《门诊室扔进汽油瓶 数人不同程度烧伤》

例如这件作品,他在抛出汽油瓶之前,或许是一位受害者,但是在他抛出来这一刻,他的身份就变了。我们现在这个社会当下,如何去认定他是施害者还是受害者,这是一个很模糊的界限。



《劫匪作案未遂 受害人劝其自首》


这张图也是的,利用日光灯管打劫的小伙子,肯定曾经也是受过伤害的,才会在这一刻动了伤害别人的念头。

他们被损害被侮辱,要么被避重就轻地贴上弱势群体的标签,要么以暴制暴完成受害者与施害者的转换。我们应该怎么解决问题,这是我们核心的关键。但作为艺术家,我们能做的也太少,只能提出问题让大家思考。



《女子感情受挫欲跳桥 三警合力救下轻生女》

《受害者》我们跟大家也是提供这样一个思路,表面好像只看到了一条暴力新闻,但它背后的原因难道不值得讨论吗?他曾经的受害者身份,难道不值得去关怀吗?现在失业的人、关掉的店铺,他们的生活,我们应该如何去关注,这也是我们在乎的。



《出狱第九天 小伙勇救轻生女》

我们的照片里没有大事,

只有身边事


艺术家都不想重复自己,但到了第三个系列《戊子己丑霹雳火》,我们想把重复自己做的更极致。于是2009年开始,我们花了三年时间拍了这个系列,干脆来一对一对的,两张照片采取完全一样的布局、结构,但说的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故事。

我们这么多年的作品,没有去描述多么宏大的场景。在创作《霹雳火》的这几年,国家其实经历了很多大事——汶川地震、奥运会等等。



这两张照片,一张是一个小青年在看电视,穿着红色的运动衫,他在关注奥运会,整天吹空调,得了空调病。



另一张是一个中年男子一直在盯着电视看,看汶川地震,产生了忧郁症。

其实我们就是用很小的点去关注这些大事。



《氢气罐爆炸酿惨剧 卖气球老人不治身亡》



《土法制氢气 铁罐突爆炸》


但有一条新闻,我们重复创作了三次。《霹雳火》的最后两张照片,我们拍的是两位卖氢气球的老人不幸因氢气罐爆炸导致身亡的事件,除此之外还做了一个影像作品。

因为这样的新闻,我每年在报纸上都能看到。我们在创作上的重复也强化了这个事件,它为什么屡禁不止,总是发生?肯定是有某种问题在背后。除了新闻媒体的主动性,还有受众的间接选择,人们就是喜欢看这种新闻,就是享受这种窥视的感觉。所以我们会选择在身边常发生的事件,这才是最真实的状态,最真实的中国,最真实的事件。



《飞车劫匪狗粪也抢》

从报纸到视频


我们的作品里还有一个细节,那就是每张照片里都一定会有报纸这个载体本身的出现,一般被我们放在了不起眼的角落,得仔细去找。

所有作品的新闻来源都来自于武汉本地的两大报纸——《楚天都市报》和《楚天京报》。当时最高的发行量有130万份,应该是在全国和全球都是比较高的。有一个说法是武汉是迷幻之都,其实我们平时也很难去想象,武汉是这个样子,但在新闻上就可以小见大。



《四川男子饿着肚子长跑迎奥运》

当时武汉市市民,每一天早上上班的过程当中,都会端一碗热干面,去买一份报纸,边吃热干面,边看着报纸,在公交车上、在餐厅、在早餐店都是这样,每一天都是这样。

后来因为网络新闻替代,终端的改变,我们看到的新闻就完全不一样了,不再是在报纸上看新闻了,感觉我已经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里。



《一两重金手镯女子戴上就跑》



《女子开车敷面膜吓坏过路司机》

2011年完成后,我们想改变一下创作方式,于是做了两组影像作品。取材依旧是新闻,但拍成了录像,且都是黑白的,每个影像只有一秒钟。一秒钟一眨眼就没了。我们如何在这一秒钟里面表达所有想表达的内容,是很困难的。

小人物,因为小,所以真

从古到今,艺术可能都会选择一些不太高兴的东西来表现。当我们把72张照片组合起来一看,就觉得太魔幻了,我也不知道用真实的还是魔幻来形容我们的社会,很难去界定。

现在这个疫情特殊时期也是一样,很多人会受新闻媒体的引导,一下子全往这边跑,一下子全部往那边跑,其实大多数人很难去冷静思考。



《男子蹦下的士后跳桥》



《前踩后蹬用脚打字 大三学生发明鼠标鞋》

我们一直都没有提“底层”这样一个词,因为不愿意去分等级和阶层。但是我们一直关注的是小人物,因为小,它才真实。我们拍下来的是真正真实的中国人的现状,也是新闻媒体记录下来中国的千变万化——从拆迁到医患关系,各种各样的人和事。



《汉口闹市快车道惊现小马驹狂奔》

但是我们的作品里面,所有的人物都是没有表情的,因为我们不希望引导情绪,让大家去认真看,自己去体会。在照片里,人就是道具,是让图片有故事性可言的重要元素,有时候我们甚至不需要人物去融入到情境之中,也不要演得多么自然,只需要他们站在那不动,完成构图就行了。这不就像我们现实的世界吗,冷漠而疏离。

我们选取的新闻是真实的,我们的拍摄手法是虚构的,我们在以摆拍的形式揭示社会的面向 阅读原文

文章来源: 留园 查看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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