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亲历:小病自己扛 疫情升级,德国平静中涌动不安

“您上次在中国是什么时候？”柏林一家诊所的医生问记者。

“一年前。我们最近也没接触过刚从中国来的人。”记者话音刚落，对面的儿科医生露出了释然的神色，微笑着说：“请您理解，虽然这孩子只是有些轻微的下呼吸道感染，但现在这种情况下我必须要问清楚。我最近一直在看罗伯特·科赫研究所网站公布的疫情信息，您也可以去看看。”

这家德国权威传染病防控机构的名字也激起了记者的谈兴：“我记得前一阵这家研究所的专家在接受采访时说，新冠病毒的危险性和流感差不多啊。”

医生顿时正色说道：“是的，不过您要知道，流感本身就很危险，每年都有很多人死于流感，只是媒体不大加报道罢了。和流感一样危险就是很危险，况且这还是一种人们不甚了解的新病毒。”

这是半个多月前记者带幼子到柏林一家儿科诊所就医的经历。彼时，德国的十余例新冠病毒感染者大多痊愈出院，传染链已被切断。疫情对记者来说意味着对国内亲友的牵挂，对德国人来说则意味着面对身边陌生的中国面孔时可能会有些担心。

▲柏林因新冠疫情被关闭的埃马努埃尔·拉斯克尔中学一角（单宇琦/摄）

除了抢购，民众生活如常

此后不久，新冠肺炎疫情突然在意大利暴发。德国的情况也急转直下，新冠肺炎从德国西南各州传播到了东部的柏林，又从柏林市中心蔓延至记者所在的东郊。短短十几天内，德国确诊的新冠病毒感染病例从几十例攀升至900多例。

3月2日，在新冠病毒确诊病例首次出现在柏林的次日，德国卫生部长施潘与数名防疫专家在柏林举行新闻发布会。罗伯特·科赫研究所所长洛塔尔·威勒在会上表示，预计德国将出现更多的输入性病例，且国内传播仍将继续。施潘则宣布德国政府将采取措施尽量遏制和延缓疫情传播，并以最大限度的信息公开和科学评估来缓解公众的不安情绪。

说到不安情绪，如果不是超市里摆放罐头、面粉和厕纸的货架在2月的最后一天突然变得空荡荡，在柏林几乎感受不到大疫当前的氛围。柏林市面一切如常，市中心商业区人头攒动，公交车在上下班时段仍然满座，而且不见什么人戴口罩。毕竟，自1月27日德国确诊首例新冠病毒感染者开始，德国防疫专家就反复宣传戴口罩对普通人防护作用有限，更重要的是洗手。

德国《世界报》6日报道，2月底的一项民调表明，仅有31%的德国民众视新型冠状病毒为威胁，这一比例在调查涵盖的10个国家中位列倒数第三。截至8日，德国尚未出现新冠肺炎死亡病例，这大概是德国人迄今相对淡定的原因之一。记者的德国邻居是一名健身教练，不久前自信地对记者说，自己身强体壮，即便感染新冠病毒想必也能像感冒那样挺过去。

专家建议轻症患者“自己扛”

德国虽然拥有世界一流的公共卫生体系，但很多德国人却习惯了“小病自己扛”。记者的幼子偶有咳嗽高烧，德国儿科医生通常也只开退烧药和滴鼻液，轻易不用抗生素，输液更是闻所未闻。而目前“自己扛”也是德国防疫专家给大众开出的抗疫药方。



德国权威病毒学家、柏林沙里泰大学医院教授克里斯蒂安·德罗斯滕日前如此对媒体阐释德国的抗疫方针：迄今统计数据表明，新冠病毒对绝大多数人并不危险，只对有基础疾病者和体弱的老年人致命，因此德国的当务之急是避免疫情在短时间内集中暴发；轻症患者应在家自我隔离并只在必要时接受家庭医生的上门诊治，医院宜只接收重症患者，以便将有限的医疗资源用于降低重症患者死亡率。

德罗斯滕就疫情走势作出的预测则有些耸人听闻。他说，德国有8300多万人，以两三年内有三分之二人口感染新冠病毒和0.5%的最终死亡率计算，将有27.8万德国人病亡。但他随即又解释说，目前德国年均死亡85万人，平均死亡年龄与新冠肺炎病死者年龄相仿，因此从长远看，病毒造成的死亡率会回归德国社会的正常死亡率。这番言论被德国媒体广为报道。

未雨绸缪又漫不经心

在记者看来，德国现在似乎处于风暴前的平静，气氛有些许诡谲。

一方面，柏林旅游展和莱比锡书展等大型国际展会取消，汉诺威工业博览会延后；另一方面，上周末德国多地仍有数千人为声援滞留在土耳其和希腊边境的难民上街游行，有数万球迷现场观战的德甲比赛也在各大城市照常进行。街头的民众似乎对疫情漠不关心，网民在疫情报道下的留言评论却动辄成百上千，言辞激动。超市里缺货商品被补齐令人心安，可最近周末罐头和面粉却再次售罄。防疫专家在接受专访时平静地谈论数十万人的生死，家庭医生则对媒体抱怨个别为疫情恐慌的病人让自己十分焦虑，更担心医院没有做好应对疫情大暴发的准备。柏林的酒吧夜店依旧人声鼎沸，市政府则忙不迭地发布启事，寻找曾在市中心一家鸡尾酒俱乐部接触过确诊感染者的客人。媒体反复宣传口罩作用有限，口罩却依然脱销。

德国似乎从上到下都在未雨绸缪，但又未雨绸缪得漫不经心。但愿这只是一个外人的错觉。毕竟，虽然很少有人在意屋顶上的枯草是不是会被雨水冲刷下来，可一旦天降暴雨，谁又能保证被冲下来的只有枯草？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