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病人突然大叫 在胸口插管子 抽出10管气体(组图)

澎湃新闻 0



易慧是援助武汉的主治医师,她与同事一起进行了一次对重症新冠病人的抢救。记者详细复盘了手术的细节,记录了医生在条件受限的情况下如何判断病情、选择手术方案,最终艰难完成。

这场手术看起来惊心动魄,却是武汉医院里的日常。

···············

凌晨5时,易慧准时起床洗脸、刷牙,吃早餐。她是援助汉口医院重症隔离病房的主治医师,给自己备了一桶泡面,半盒苏打饼干,为避免值班时上厕所,没敢多喝水。

73床陪房家属熊志强也没能睡踏实。老父亲75岁,血氧饱和度在86%—88%间徘徊,“如果是平时,肯定得‘插管’”。他在凌晨时多次醒来,披着半透明的雨衣,权当防护服。窗外没有光,念起同样在别处住院的母亲,他不禁心急如焚。

易慧对这位礼貌的家属印象深刻。她见惯ICU里的生离死别,经常应对家属爆发的激烈情绪,但熊志强从不埋怨。

吃过早饭,她在鼻梁上贴了张防勒痕的“水胶体敷料”,匆匆出门。六点半抵达医院,她穿好防护服,戴上手套、鞋套、护目镜,穿过4道门进入隔离区,一眼就望见73床家属,安安静静坐在那里,腰背挺得很直。

上午7时交完班,易慧开始查房。她个子不高,瘦削、柔弱,给衣服写名字做标记时,习惯顺手画一个心形图案。

突然,她听到责任护士呼唤自己的名字。73床忽然感到胸口绞痛,难受得大喊大叫。

原来熊志强父亲吃过饭,刚休息一会儿,倚靠枕头坐起来,抻出胳膊拉伸,情势就急转直下。9时20分,易慧赶到现场,监护仪屏幕显示的血氧饱和度,骤然降至百分之六十几,如果不想办法抢救,几个小时后,病人即会撒手人寰。

易慧记得那天是2020年1月31日。武汉“封城”的第7日。

是否穿刺?

走廊里长长的灯管晃人眼睛。病房内,氧气罐的湿化瓶咕噜咕噜,各种机器发出嗡嗡的声音,不止不休。

易慧翻出73床指尖的红外线指脉。夹子没有脱落,面罩佩戴完好,罐内氧气充足。她在ICU实战多年,养成首先检查设备的条件反射。

病人血氧饱和度骤降的可能性太多了。比如“肺栓塞”,病人长期躺卧,下肢血液瘀滞,血栓容易脱落,需要服用溶栓的药物“瑞通立”。

也有可能是“肺心病”,这种疾病的病理更为复杂。人类心脏分左右两个心室,右心室回流无氧血,通过压力泵入肺部,利用肺泡伸缩补充氧气。氧合后的血,流往左心室,喷入动脉供应给全身。被上下器官汲完氧气的静脉血,再次由右心回收,往肺里泵血补氧。

肺部病变后,免疫细胞本能自保,在病毒攻击的位置产生“渗出”,附着于血管外壁,垒筑起一道屏障,拦截肺里的氧气向血液中弥散,以至于,经流双肺肺泡加工输送至左心室的血液,氧含量不足,正是血氧饱和度下降的原因之一。

忆及病人的情况时,易慧直视前方,语速均匀,一字一顿讲起艰涩复杂的医学术语。介绍完专业内容,她才恢复浓重鼻音的平舌音,语气也温和起来。

“更要命的是,肺内气管由于缺氧收窄”,她接着解释说,右心向其泵血困难,内部压力飙升,把自己憋大,从而挤压心房空间,左心持续瘪塌。

新冠老年重症患者当中,罹患此两种“合并症”状况的很普遍。“不少人去世都跟这个有关。”易慧分析。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气胸。”9时23分,同组的医师吴健锋过来帮手。吴健锋是重症医疗学科领域的“大牛”,同伴以“吴老师”相称。他盯了一眼心电监护仪,血氧饱和度只有68%,转过头,对着易慧说:“气胸的可能性也很大”。

三言两语间,司向医生也闻讯赶到。空间显得局促,医生们紧张交流着病人的情况,湿化瓶的咕噜咕噜声被淹没。

气胸的可能性当然也很大,易慧说,那意味着局势更为紧迫。病人在极度缺氧的处境下,会竭尽全力呼吸,用力过于刚猛,腔内负压剧增,肺泡瞬间撑破。气体顺着裂纹流溢,滞留在胸腔内两层薄膜间。

目前的难度在于,如何确诊气胸。平日里,即便是使用最简易的听诊器,也能根据胸腔的不同声响做出大致区分。现在耳朵被口罩、面罩死死包裹,双手套上三层手套,无法行使基础操作。如果是在设备齐全的ICU病房,再不济,也能随手抽出一台超声仪,把病灶摸清楚。

几人交换意见,凭借经验,怀疑气胸的可能性最大。通常的应对之法,需在锁骨下方第二肋间做“穿刺”,插入管子把积聚的气体放出来。

事态紧急,要不要直接穿?“还是不能。”不敢确定,吴健锋回忆,气胸有个明显特征,“漏气”后胸腔鼓鼓隆起,看上去不明显,“至少部位吃不准”。

听着同事们的讨论,一个更大的不安从易慧心底冒出来——也有可能是病人本身的新冠病情,不可逆转陡然加重。

妈妈真的很爱你

我叫易慧,广州市中山大学第一附属医院ICU主任医师,大年三十那天晚上抵达武汉。1月20号钟南山讲完话,我们科室的同事之间讨论,大家都在说,肺炎的事情可能非常大,有预感要上“前线”。没想到,这么紧急。

我们对口武汉的汉口医院。情况比所能想象到的最坏结果,还要糟糕很多。医院基本上处于半瘫痪状态,到处是病人,原来的医务人员也倒下不少。我们过来,先是打扫卫生,搬氧气罐,有一次,我半夜一两点下班出来,还看到我们的刘处在那里捡垃圾。

说实话,我在ICU做了十几年医生,各种各样的大喜大悲都遇到过,可从来没有像这次有这么强烈的无力感。太无力了。

2019年,我印象最深刻的病人是个小女孩,她是普通肺炎,但非常严重,别的地方已经建议做肺移植。但家属没有放弃,我们也没有放弃,她在ICU住了20多天,竟然一点一点熬了过来,最后康复出院了。

这是去年我印象很深的一个患者,已经到那个程度,硬是从死神那里拽了回来。所以我相信奇迹。

ICU的工作风格,常常是为了抢救不惜成本,像体外膜肺这种方法,动辄消耗几十万,动用整个科室的力量,抓住一线希望挽救生命。可眼下太难了。刚开始,吸氧都成问题,管网老化,再加上流量高,如果某个病床阀门开太大,其他人就吸不了了。你说,给谁吸,不给谁吸?

在武汉,我第一个没有拉回来的病人,是一位50多岁的阿姨。之前一直没有床位,只能在门诊和社区隔离。等到能接收她时,赶快把氧给她吸上,可是,刚住进来一个多小时,人就没了。

我的职业要求自己,尽量保持平常心,保持理性,可这样的事情见多了,还是伤感。



很多人没能见到病人最后一面,趴在地上大哭,边哭边说,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人就没了,还有好多话没对你讲。他们有恋人,有夫妻,也有孩子对爸爸妈妈,或者,爸爸妈妈对孩子说。

这对我的生活态度、世界观影响很大。我一直对身边的朋友说,我们大家不要隐藏自己对爱的人的感情,有什么想说的话,该说就说。我对父母、对先生、对女儿,一直都这样。

在武汉这些天,恰逢女儿四岁生日,这是我第一次没陪她一起过生日。她很不开心,生气说不要妈妈了。我想对她说,妈妈很爱你,妈妈真的真的很爱你。

“肺点,找到肺点了”

“超声仪来了。”

那是一台大小接近于电脑桌的塑料推车,放着底座足有5厘米厚、笔记本电脑形状的主机,配有手柄的面板连接着一根近2米长的细线,直通棒槌状的探头。

型号虽然陈旧,但是能用。吴健锋刚刚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医务科打电话,询问医院有没有超声仪,没想到还真有。9时35分,护士推来整套超声仪设备。

“让我来吧。”

“嗯。”

易慧轻声细语,动作干净利落。她把设备推进去,紧贴氧气罐竖立。司向接过超声仪面板,往探头上涂了一小撮藕合剂,走到病床边。



司向今年33岁,是中山一附医的业务新星。他坐上床沿,拿探头触碰患者心口。透过面罩,他低头去看面板液晶屏,上面的雪花点颗粒袖珍、排列密集,自下而上灰度渐浅,过渡得自然顺滑。

“不是心肺病。”易慧通过主机大屏幕判断。

探头往上走,来到关键的肺叶区域。胸膜滑动,清晰、正常。

换边,再照。啊,胸膜滑动没了。

司向解释,两肺之间隔着“脏层胸膜”和“壁层胸膜”,呼气吸气来回开阖,两层胸膜相互滑动的现象,叫“胸膜滑动”。这属于正常状态,说明没有气体在流动。

“如果不动了,你看,两个白点、两个黑点没有动,那说明,中间有气体跑进来了,动不了了。”

漆黑一团的面板上,像云一样的白带上宽下窄,呈倒三角层层凝固。9时40分,气胸的怀疑进一步得到佐证。

接下来,要是能找到“肺点”——血氧饱和度数值断崖下降的原因就板上钉钉了。司向转过头,瞄了一眼易慧和吴健锋,没能瞅清两人的表情。他说,职业直觉告诉自己,两位老师鼓励自己继续。

探头顺着胸线从左往右蠕动,司向摸着肋骨,半根半根往下探索。

易慧深吸一口气,感觉身体被勒得更紧。她与吴健锋死死盯着屏幕。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9时43分。

9时45分。

46分。

“谢谢你们啦。谢谢医生。”75岁阿伯神志清醒,喃喃冒出几句话。

易慧在ICU工作14年,她明白,ICU是踩钢丝的艺术,每做出一个抉择,就会面临新的风险,能取得病人或者家属的信任,对抢救非常重要。“生死所系,性命相托。这份信任对医生很重要。”

学术界公认,肺点是确诊气胸的一条“金线”,它是实时超声显像中肺膜滑动与消失的分界点。不过,肺点藏匿极为隐蔽,通常难窥真容。当前,右肺无胸膜滑动的图形已明晰,不能一直拖下去,实在不行,就穿刺。

案头必备的胸部穿刺套件,是东挪西凑临时寻来。一份胸穿套盒,针头、丝线、气筒够用,没有抽气的胶管,只好拿一根规格略大的粗管,改造前后开口,凑合使用。排气的水封瓶也没有,医生发动护士,把科室里唯一的瓶子奉献出来。

“肺点,找到肺点了。”9时55分,司向几乎吼了出来。找到了,这下可以确认,司向伸出指头反复指向电脑,可以做穿刺了。吴健锋点点头,对大家说,好的。

主机屏幕上,横纹拼接的锥形密度匀称,腰部围着一条截开的黑带。得一帧一帧细辨,才能看出眉目,一个模糊的点,出现在暗灰结界处。

易慧说,现在该我上场了。

爸爸的排骨汤

我们家最早感染的人是我父亲。1月16号,他感觉发烧,去医院看病,当天住院治疗。那个时候,没怎么听说过这个病毒,我去汉口医院看他,只是觉得人比平时多。大概20号觉得不对劲,那个时候再去医院,医生护士开始穿防护服,看起来就很恐怖了。

爸爸住院几天之后,我妈妈也开始发烧。她去的是长航医院。说来也巧,刚好有一个床位,就住进去了。晚一两天,哪怕再晚半天,床位就没没了。

妈妈后来从长航转到金银潭,我就去金银潭照顾她,我弟弟去汉口医院照顾爸爸。一个妹妹在长沙,也被感染了。

妈妈恢复得不错,每一天都在好转,爸爸那边的情况很不乐观。我去汉口医院看我爸,他跟我说想喝汤,就做了好吃好喝的给他端过去。爸爸下楼来接,才几天没见,样子全变了,如果不是他叫我,还以为是病友帮忙来取东西。

他头发散乱,走路颤颤巍巍。等认出来那就是爸爸,我吓了一跳,排骨汤掉地上,撒了一地。太伤心了,爸爸怎么成了这样子。我又跑回去,给他盛了一碗肉汤送过去,那天如果没有让爸爸喝到那碗汤,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爸爸越来越严重,起不了床,我就给他送进去。好像按规定,隔离病房不让家属进去,那时候乱成一锅粥,顾不上那么多,再后来,听说陆续都不让再进去了。我很小心,能穿能戴的都披上了,我们家有好几件雨衣,蓝的、黄的、绿色轮流换。

爸爸不想让人进去看他,担心把我也感染了,我就坐在门口,等有需要,再进去帮忙。我非常非常感谢医生护士,他们真的付出很多。

我叫熊志强,我弟弟叫熊志勇,寓意勇敢、坚强。我是很乐观的人,我爸爸我妈妈,我们一家人都很乐观,这件事之后,我还会教育我儿子,要乐观,要积极对待生活。可是,我内心深处,还是很悲伤,伤痛会一直都在。

“看到阳光,感觉又活过来了”

针管足足15厘米。易慧从盒子里抽出来,举在眼前。方才肺点确认的地方已经消毒,条件所限,尽力在侧肋间做了局部麻醉。她分开食指和中指,固定住病人的皮肤,捏紧针管尾部蓝色的“三通活栓”,将直径0.4毫米的针眼,瞄准腋中线的一个点,缓缓刺去。

易慧站着操作,腰弯成弓形。司向、吴健锋退守到一米开外的空间。

“啊!”老伯竭力配合,可还是疼。

刺破肌肤后,针头撑开皮下组织,触感变紧。易慧掌握节奏,持续向前深探,直至长针埋进肉里5公分。抵触感消失后,意味着已穿入胸膜腔。

“这就是为什么,最好能探明肺点精准方位的原因,弄不好再损伤肺脏的话,无疑雪上加霜。”

接下来是装引导线,那是一根极细的钢丝,易慧将其沿着针眼扎进胸腔内部,再用扩张器将洞口扩充。她把先前准备好的胶管,顺着钢丝放进胸腔里。

好了,积气终于可以往外流了。

不过还不够。胸腔内气体太多,自动外泄太慢,有必要人工引气。引流管尾巴留有中空切口,插入注射器往外吸。注射器规格为50毫升,一边抽,易慧一边在心里记着数字。司向凑过去,数出声来。

“一管”。

“两管”。

“三…”。

“升了,(血氧)饱和度升了。”抽完第5管,吴健锋声调忽然增高,他把心电监护显示的数据报出来,血氧饱和度往上提升了两个百分点。



说明有效果。易慧仍然没有说话。不过循着吴医生提醒,目光投向液晶屏幕,抬起头,再放下来。绿色字码很快突破70%,然后,一点一点往上攀爬。她记得很清晰,50毫升的注射器,整整抽了10管。

指头感受到注射针筒的负压之后,易慧停止抽气操作。最终,血氧饱和度定格在83%。

比出事前的87%,还是降了不少。至少,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下午两点钟下班。天气一转连日来的阴霾,温度也上升了。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下,众人来了兴致,在医院门口留下一张合影。吃过饭,易慧开始活跃,在小组微信群里说:“大家把我们今天那个阳光灿烂相片发群里哈。”



几张照片传过来。易慧身穿手术服,比划着大拇哥,大笑的嘴巴撑起口罩。同伴在图下留言:看到阳光,我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一张弥足珍贵的床位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妈妈打完怪兽就回去了。”

每天晚上八点钟,易慧和女儿、爱人通视频电话。来武汉快十天了,她很快适应了非常时期的生活,但无法克服的心疾就是思念女儿。孩子刚满4岁,正飞速成长。

大年三十接到援鄂通知,易慧几个小时后就要出发。丈夫妇产科大夫,能够理解这个决定。在去机场的路上,易慧纠结了一路,不知该如何对父母说。在候机楼,她问同事,原来大家都向老人交代过。她才拿起手机给老家拨电话。双亲皆为医疗系统退休职工,他们表示支持。

唯独女儿,不太愿意接受。

2月2日晚上通完话,易慧有些失落。乖巧、懂事的女儿,明显不开心,想让妈妈回家。

易慧心神不宁。2月3日,她值凌晨1时到7时的后半夜班。天气连续放晴两日,但又冷了。她十二点多出发去医院,途径高架桥边缘,桥上几乎没有车,路灯很亮,巨大暗影投向人行道。几个人交流说,也不知道这波疫情,什么时候是个头。

就在2月2日下午,医生邹子俊值班,通知73床的家属熊志强,说病人已然奄奄一息。熊志强告诉邹医生,母亲恢复的很好,早上从医院接回家。没想到,晚上却收到父亲的噩耗。

“很遗憾,老爷子没挺过来,”当晚9时50分,邹医生宣告熊老爷子的死亡。据邹子俊回忆,熊志强没有责难,不停地说谢谢,谢谢十几天来的救助。他说,老爷子在弥留之际,能遇到这么好的医生,是种缘分。

3日凌晨换班,邹子俊有些疲惫,他给易慧交接了一部分工作,以及讲了几个重点病人的情况。

“那个,73床的老爷子,走了。”邹子俊最后说。

“啊,”易慧回答说:“还是,走了啊。”

73床还是走了。细究下来,大伯的病情肯定要插管。可惜武汉病人太多了,远远满足不了需求。如果早期能通上呼吸机,将血氧饱和度提升到90%以上,那么治愈的概率会增加很多。

易慧再没见过熊志强。

根据2月3日民政部下发的殡葬业规定,疫情防控期间,应当简化丧事办理,不举办守灵、告别、祭奠等仪式。

此前,护士已经把0.5%过氧乙酸棉球,填塞进入患者口、鼻、耳等所有开放通道,留下的微创伤口作缝合处理,将其穿戴齐整,用双层布单包裹,装入双层胶袋中。

然后,她架起紫外线灯管,对准病床照射半个小时。拆除枕套、被套、床单,装进橙色口袋,用2000mg/L的氯擦拭床、柜子、呼叫铃、墙壁,再用紫外线灯照射半个小时。完结后,重新套上消过毒的白色枕套、被套、床单。

新冠时期的武汉,重症隔离区的一张床位弥足珍贵。

采访:刘君鹏、闫力元、龚柔善 阅读原文

文章来源: 留园 查看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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