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满月酒 有个武汉来的!送走妻女 他隔离20天(图)

澎湃新闻 0






- 疫 情 之 下 -

疫情过后,你最想见的人是谁,最想做的事是什么?我想,等疫情过后,我最想见的人就是我的妻子和女儿,我想牵着你们的手,去我工作和生活的城市看一看,去吃一碗热干面,去江汉路上走一走,去看樱花盛开,春满人间。

1月18日

1月18日,上午开过编辑大会,下午开年会,我还参加了表演。表演结束,我立马跳上了回家的出租车,待拿上整理好的行李后,直奔武昌火车站,那里有早就约好的回老家的小车在等着我。

一路上我跟出租车司机聊着天,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聊到了当时还远没这么严重的新冠肺炎。我问司机:你怎么没戴口罩呢,司机说:冒得关系,新闻里不是说不人传人吗?今天早上我还送了两个去医院的病人呢?

我立马警觉起来,询问那两个病人坐在前座还是后座,有没有咳嗽,坐了多久等,又让司机把出租车窗户打到最大,风一下子灌了进来,吹得我心里一阵冰凉。

下车后,我先找了一家药店,去买了一包口罩,当时还很容易买到,也很平价。立马取了一个出来戴上,马上眼镜上就蒙了一层雾蒙蒙的水汽。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我戴口罩的方式有误。

其实早在华南海鲜市场疫情爆出之后,我就有意识地想要去买口罩戴,妻子也曾嘱咐过我,但当时的新闻都是“可防可控”“不人传人”,因此也就一直延挨着没有去买,当下心里非常后悔。再看路上行人也没几个戴口罩的,一切还都是井然有序的样子。

随后联系小车司机,岂料司机早就走了,无奈只能让他帮忙联系其他的车。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电话说,联系了一辆从汉口过来的车,让我等一等。当时还只觉得庆幸,终于可以回家了,却不想后来“从汉口来”这一信息成了我惶惶终日的源头之一。

当日晚八点,我回到了岳母家。一家团聚,自是皆大欢喜。

以上就是我作为一个常居武汉生活工作并当日的全部行动轨迹。

蝴蝶正悄悄扇起了它轻盈的翅膀。



1月20日

这一天,我堂弟的小儿子办满月酒。晚上,我和妻子围炉夜话,讨论后天也就是1月22日我们的女儿办满月酒事宜,一面刷着手机。忽然刷到一条重磅消息,钟南山院士称新冠肺炎存在“人传人”现象。我和妻子立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是因为已离开武汉,患病人数远不如现在这样多,因此也还没有打起十分的警觉来。我和妻子开玩笑说,后天来参加满月酒的亲戚朋友,不戴口罩不准进,又开玩笑让岳母把娃娃的电子体温枪带过来,来一个人,扫一下体温。

“像不像《无间道》?”我笑着说,妻子白了我一眼。

按计划,第二天要跟岳母一块去买请客用的酒、菜等,早上起来刷新闻,越发感到事态的严峻,心里有点不想去了,“早知道全部交给厨师好了。”一面这么嘀咕着,一面还是跟着岳母去了镇上。

由于出门没有带口罩,我又去药店买了一包。还好,很容易买到了,价格也没有涨。

到了菜市场,那天有一点淅淅沥沥的小雨,但阻挡不了人们前来采办年货的热情。看着人挤人的菜市场,我心里已经打退堂鼓了,但是总不能半路撂挑子吧。

1月22日,农历二十八,女儿的满月酒如期举行。我叮嘱妈妈把女儿抱进房间里,任何人都不要接触。妈妈还怪我少见多怪,“别人好心来看你,你好意思不给人看。”我无法说服她,只能把她锁在房间里。

当然没有人戴着口罩前来赴宴,拿着电子体温枪给每一个人扫体温这样的事情也只存在于我和妻子的笑谈中。总之,这一天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然而,就在后来我们回忆当天的情景时,妻子忽然提到,当日和我们同桌的客人里,有一个人刚从武汉回来,那个人是她的表哥。

蝴蝶扇动的微风越聚越大,来势汹汹。



1月23日

满月酒结束后,妻子带着女儿回娘家去了,乡下条件不好,东西也不齐备,不方便带孩子,留下我一个人在老家打扫卫生和结账等事宜,预备第二天收拾妥当再过去,我们约定好了第二天要给妻子二哥买一个生日蛋糕,为他庆祝生日。

第二天,1月23日,大年三十的前一天,我收拾完毕,正待出发,当时新闻报道疫情已经非常严重了,武汉封城,这是有史以来头一遭。我忽然想到2003年的非典,那一年我读高一,学校封校,严禁外出,也不能回家,食堂里电视上播放着疫情消息,然而当时疫情主战场不在湖北,湖北也不是重灾区,而我们又身处农村地区,体验远不如这一次来得深刻。

新闻里说新冠肺炎的主要症状是发热、乏力、咳嗽,我摸一摸额头,好像有点热?又不大像。乏力?说不上来。咳嗽?马上就感到喉咙一紧。继而联想到在出租车上的那一幕,从汉口来的车,满月酒席上妻子的表哥,以及我在这些过程中接触的任何可疑迹象等等,种种画面纷至沓来,快要淹没我的头顶。妻子在视频里笑着拿电子体温枪给家里的每一个人扫体温,都正常。

我也要量一下体温!

我于是想方设法去借了一个体温计来,站在门口一量,36.6,心都要跳出来了,几乎是雀跃着向妻子报告这一信息,但是马上冷静下来,会不会是站在门口吹着风,温度有点低,或者会不会是量的时间不够,再不然就是体温计坏了。

于是又量,量了许久,拿出来一看,妈呀,37.2,离发烧警戒值才0.1。一紧张,再量,直接飙到37.3,那不是已经发烧了吗?对照着搜索到的信息逐条看过去,越看越心慌,两条腿已经开始发软了。

妻子也紧张起来,但还是镇定地说,是不是穿的衣服有点多。当时我因为前一天洗了澡换下了秋衣,没有带多的,于是把长羽绒服穿在短羽绒服外面,等于穿了两件羽绒服。我立马把短羽绒服脱了,再量也还是37.2。完了,我是不是中招了?我好像也没有乏力和咳嗽啊。

我咨询了我一个在医院工作的朋友,他建议我隔离观察。于是我当即决定不回去了,一个人在乡下隔离。妻子虽有不舍,但是考虑到家里有两个老人,三个小孩,一大家子人,也无可奈何。

于是,我开始了时至今日长达二十天的一个人的隔离生活。

至此,蝴蝶扇起的飓风已席卷每一个人,谁也无法置身事外。



一个人的隔离生活

现在我可以比较平静地来写这一篇日志,但我依然感到害怕,即使离新闻里说的14天的潜伏期早已经过去,再拉近一点,从我接触妻子的表哥那天算起,也已经过去了一个14天,即便是钟南山院士近日发布的最长24天的潜伏期,也刚好满了,但我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这些天,我每天密切关注自己的身体变化,每天早中晚量无数遍体温,一遍遍反复确认自己无碍,哪怕一个咳嗽,一阵眩晕,偶尔的一次拉肚子,都能引起我的无限怀疑。我太害怕了,我无法想象,如果我中招,那么跟我密切接触的这些人,我的岳父母,我的妈妈,我的妻子女儿,还有村子里这许许多多人,如果我中招,我就是千古罪人!

好在这些天过去了,我和家人都无恙,连日来悬着的一颗心才稍稍放下来。

眼看着疫情的日益严峻,县城里开始封高速,村里也开始封路,封牌场,也有村委会工作人员上门来给我量体温,每天路上都有宣传车来回播放着广播。县城里每日俱增的感染人数也足够让人心惊肉跳,新年就在这样的胆战心惊中过去了。

生离死别,每天都在发生。有人轻描淡写,有人却为此家破人亡。微博上哀鸿遍野,我不能想象那每一篇求助信背后的绝望与无助,开始有认识的人自己或亲属患病的消息传来,那么真实,却从来没有像这样地感到自己力量的弱小,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摁下转发键。心情也曾跟着新闻报道无数次地愤怒过、悲哀过、感动过,一次次深深地感到“生如蝼蚁”般的渺小和无力。

若世间有观世音菩萨,请救一救他们。

有一个视频,视频里的中年女子追在一辆救护车后面喊妈妈,那里装着她的救治无效死亡的妈妈。在新年夜里,如果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她们也许像往常一样,开开心心地坐在一起,笑着,闹着,像许多个平常的家庭那样。

还有那个武汉女生写的日志,“妈妈连一个数字都不是,我不能让爸爸再变成一个数字了。”“这张全家福照片,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人了。”在这场疫情中,她痛失双亲,自己也感染了。她现在还好吗?

那些平日里匆匆忙忙推开家门的人,以为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次出门,却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些微笑着擦肩而过,觉得在哪里见过却始终想不起名字的人,就这样再也见不到了。

现在我也是有了女儿、做了爸爸的人,我不能看这一类伤痛欲绝的事情,看了只有无限悲伤。我一个人在乡下隔离,每日里唯一的慰藉就是跟妻子视频,看一看我的幼小的女儿,她还不满三个月,正是极其娇嫩的时候,却已经因为肺炎住了两次院了。妻子和岳母日夜守着她,一声咳嗽都足够妻子提心吊胆一整夜,岳母也熬红了眼睛,每每看到视频里她们憔悴的样子,我都感到为人夫、为人父的惭愧。

是夜,妻子发来一张照片,照片上我那小小的女儿正咧开嘴笑着,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到她笑。婴儿纯洁的明媚的笑容,好像春风一样拂过我的心头。新的生命正在茁壮地生长。是的,春天来的时候,也许我们还没有看到,可是它已经悄悄地来了。现在我们只是在忍耐。

疫情过后,你最想见的人是谁,最想做的事是什么?我想,等疫情过后,我最想见的人就是我的妻子和女儿,我想牵着你们的手,去我工作和生活的城市看一看,去吃一碗热干面,去江汉路上走一走,去看樱花盛开,春满人间。

2020年2月11日 阅读原文

文章来源: 留园 查看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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