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白鲟灭绝,为什么有人要炸掉三峡大坝?(组图)

酷玩实验室 0

之前有一条令人伤心的消息#长江白鲟灭绝#登上了热搜。白鲟被誉为“中国淡水鱼之王”。从1.5亿年前的白垩纪时期就一直存在,是极少数存活下来的古代鱼类。



在诗经里,早已有它的身影——“有鲔(白鲟)有鱏”。

在长江渔民的眼中,它是“千斤腊子万斤象”。

千斤腊子指的是中华鲟,而万斤象自然就是白鲟了。因为白鲟体型巨大,平均身长2-3米,重达300千克。

但是中华鲟已被列为濒危动物,而这次的调查结果是,白鲟预计早在2005-2010年时已经灭绝。

作为长江最古老的鱼类之一 ——白鲟,最终没能挺过2020年的新开始。

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认识白鲟。

也很抱歉我们从未遇见,听闻已成永别。

但是就在白鲟灭绝的新闻下面,我却发现了一个背锅侠——三峡大坝。

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我连想都不敢想:三峡大坝,不是当代最值得骄傲的工程之一吗?怎么就成了白鲟灭绝的凶手了呢?









很多人把白鲟灭绝、长江无鱼都怪罪在大坝尤其是三峡大坝的头上,更放言“30年内三峡大坝肯定会被炸掉”。

他们认定,三峡大坝就是阻断鱼类洄游、杀死白鲟的凶手。

可是,根据中国水产科学研究院长江水产研究所首席科学家危起伟的说法,酷渔滥捕是破坏水生生物资源最主要、最直接的因素之一:导致白鲟灭绝的原因,其一是捕捞的太厉害了,把白鲟都直接捕捞掉了。其二是把白鲟的食物,长江里的小鱼小虾也都给捕捞殆尽了。

为了保护鱼类,我国从2020年实行了长江史上最严禁渔令,十年内不得捕捞。

冤有头债有主,滥捕的罪过,为什么要一口咬住三峡大坝呢?

我顺藤摸瓜下去,才发现事情不简单。

三峡大坝,可能是被误解最深的世纪工程。从来没有一个工程,能够像三峡一样从设想、勘察、规划、论证再到施工,全程被嘲讽,被抵制,不但被外媒抹黑,还被民间编成段子和谣言……

一项默默守护了中国至少1500万人生命财产安全的伟大工程,被我们自己人黑出了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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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年纪的网民,都见过这样一张图:

每年夏天,这张图都会被拿出来说事,甚至维基百科都专门建了一个“三峡大坝防洪能力误读事件”主页。

这张图是典型的断章取义,中国水力发电工程学会的大牛曾经出来辟过谣:

百年一遇是下游防洪标准,千年一遇是说配合分洪措施下的下游防洪标准,万年一遇是说大坝本身强度,三个数根本不是一回事。即使遇到万年一遇的洪水,大坝本身也能固若金汤(我们工程界判别大坝强度的时候,确实需要使用能否抵御万年一遇的洪水标准进行校核)……三峡工程的防洪作用非常明确,就是保障把下游河段十年一遇的防洪标准提高到百年;在配合分洪措施的情况下,可以抵御千年一遇的特大洪水。

而且,从三峡起建的第一天,工程师们就非常清醒:防洪是个系统工程,不可能只靠三峡大坝一己之力。

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时间倒序,剪切出一组意思截然相反的新闻标题:



传谣动动嘴、辟谣跑断腿。关于三峡大坝的谣言还有很多很多:

比如2008年四川汶川发生的特大地震,就有谣言说这是修建三峡大坝引发的大地震。

诚然修建大型水库是有机会引发地震,但是水库触发地震,一般都发生在距离水库比较近的地方,而且这些震级都偏低,一般不超过3级,有感无害的多。

但是汶川和三峡大坝相距超过700公里,二者也不处在同一个板块构造上。

汶川在青藏高原北部边缘的龙门山的地震带上,而三峡在华南地震区的长江中游地震带。二者距离远且没有区域构造上的联系,把汶川地震和三峡大坝扯在一起,实在说不过去。

也有人会把极端天气的出现归结于三峡大坝的身上。比如06年重庆、四川大旱,08年初的暴雪天气。

有人联想一定是三峡工程截住了地上的水流,扰乱了天上的气流,才发生这样极端的天气。

但其实三峡大坝最多也就影响一下当地的气候。整个范围垂直方向不超过400米、水平方向不超过2公里,年平均气温变化不超过0.2℃,降水量最大影响库周十几公里范围。



再比如今年7月,外媒疯传三峡大坝“发生变形并可能溃坝”。

但其实,这只是谷歌卫星图在成像过程中出现的偏差。

写这篇文章之前,我找一个湖北土生土长二十年的朋友聊了聊天。

“有人说三峡大坝不好,要炸掉,你怎么看?”

“炸不了吧,大坝这么大。”她第一反应竟然是……质疑爆破难度?

“如果有一个按钮摆在你面前,一键清理三峡大坝,你会按吗?”

她又想了想:“不行,水库里的水会淹掉武汉的。”

“如果水库里多余的水也一键清理呢?”

她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那我应该……会按吧。”

她告诉我,她身边的亲戚、老师,都觉得三峡大坝的存在有些多余。

我原以为,在最直接感受三峡工程好处的湖北省,应该人人都赞叹它的伟大。

没想到,已经有一部分人忘记了被洪水支配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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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跟我一起,用指尖抚过中国大地,感受长江。

第一阶梯从唐古拉山到川西高原,你的指尖会冰冷得麻木,这里有千年白头的雪山、深不见底的峡谷和阴沉的河水;而来到云贵、巴蜀的第二阶梯,指尖会微微刺痛,这里有难于上青天的蜀道,有连绵的瀑布群,瘴气弥漫,只有猿猴魍魉踪迹,不与秦塞通人烟。

在南荒十万大山的封堵中,长江咆哮、兜转,终于找到了一个小口子喷涌而出——三峡。

每一个活着渡过三峡的人,都会庆幸自己捡回来一条命。范成大曾经写过:

天下至险之处,瞿唐、滟滪是也。每一舟入峡数里,后舟方续发,水势怒急,恐猝相遇,不可解析也。

在这里顺流而下,需要和前船保持好几里的安全距离,因为水势湍急,随时有可能两船相撞,一拍两碎。

枯水期,三峡最窄处只有50多米宽,一人多深,只能容纳拖船带着几只小型驳船通过,而大型现代化船只根本无法通过。

如果想要逆流而上,只能动用纤夫人力。

三峡江心有一块三十米见方的巨石,因为撞死在上面的船太多太多,这块石头都得了个名字——滟(yan)滪(yu)堆。



图:民国画家陶冷月《滟滪夜月》

现代人以为是“艳遇”的黑色幽默,但是古代的“滟滪”是“犹豫”的意思。船工见此石如见阎罗:“滟滪大如象,瞿塘不可上。滟滪大如牛,瞿塘不可留。”

开航前,船工们会把整头牛沉江祭天,只为了乞求河灵息怒。

图:长江上危险而低贱的纤夫

三峡工程建成前,从三峡到重庆有139处险滩,其中的41处仅能单行通过,其中的21处,重载货轮必须外部牵引才能通过。

什么叫洪水猛兽?这就叫洪水猛兽。

三峡大坝蓄水175米,让航道维护深度从2.9米上升到3.4~4.5米。

什么概念?“一寸水,千吨货”。

即便是枯水期,万吨级船队也可以从上海直达重庆。

一声不吭,三峡工程把139处险滩都消灭了。

现在再到三峡,你再也体会不到“急湍似箭、猛浪若奔”的死亡过山车。等着你的,只有慢悠悠的游船。



图:三峡上的豪华游轮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建成十年后,重庆一年水运货运量增长到了1.44亿吨。如果没有三峡大坝,这批货需要7.6年才能运完。

三峡大坝把丰水期凶猛的洪峰截留下来,留到枯水期,还能改善下游航运条件,确保长江航线全年昼夜任何时候都能通行巨轮。

如果没有三峡大坝,也许就没有重庆这个西部交通枢纽城市,新丝绸之路和“黄金水道”长江也将黯淡无光。



这就是三峡大坝的第一个好处——通航。

通航条件改善了,货物更便宜。云贵川将近两亿人口,都是直接受益者。

而三峡大坝的第二个好处,原谅我找不到砝码来衡量。

因为它关系着1500万人的生命,以至于我们在提到1998年时,一定回避不了这个词。

抗洪,抗洪。

3

在中国国家博物馆,收藏着一块“生死牌”。

白底红字,16个名字歪歪扭扭,是16个人在龙王庙闸口立下的誓词:誓与大堤共存亡。



它是1998年那场特大洪水灾害的“见证者”。

而这样的“生死牌”,当年在武汉江堤上一共有2610块。

1998年夏天,连绵不绝的暴雨倾倒而下,长江流域江水咆哮,掀起洪峰,300多公里长江干堤险象环生。

簰洲湾溃口,九江大堤决口…洪水过处,一片汪洋。



为了抗洪抢险,近18万解放军用血肉之躯组成长堤,阻挡洪水倾泻。

他们要手拉着手,用身体作人墙,挡住沙袋被冲走。



可能一个浪头下来,就会卷入洪水中。

但“人在堤在”,他们要与大堤共存亡。

最终,洪水偃旗息鼓,但结局依然触目惊心。

据不完全统计,这场灾害共计2.23亿人受灾,3004人死亡,497万间房屋倒塌,上百万人失去家园,数千万亩农田减产绝收,数亿斤粮食付之东流,直接损失达1660亿元。



惨痛的背后,是更为惨痛的历史。

从有记载开始,长江洪水平均不到10年就有一次大的泛滥。

2007年7月,长江上游地区的暴雨持续了好几天,重庆降雨量最高达到266.6毫米,创下115年来的最高纪录。



9年前的那场灾难,还会发生吗?

人们把目光投向了三峡大坝。

经指挥中心调度,三峡工程两度消峰,拦蓄洪水超过13亿立方米,下游荆江沙市水位始终没有超过警戒线。



滚滚长江洪流在三峡大坝的驾驭下,驯服地向下游流去。

长江中下游地区平安了。

2016年,又是一个9年。

长江流域的降水量比往年偏多,几个水文站的水位早在3月就超过历史同期,长江中下游干流全线超过警戒线,发生了仅次于1998年和1954年的特大洪水。

那一次,长江流域因洪灾死亡268人,失踪63人,直接经济损失1726.13亿元。



人们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三峡大坝。

他们开始质疑:三峡大坝到底能不能防洪?

它可以防洪,但不是你想的完全把“洪水”吸收掉,而是通过“拦蓄”、“削峰”来降低洪水的危害。

2016年汛期,长江“1号洪峰”抵达三峡时,入库流量为50000立方米每秒,如果和下游“2号洪峰”入库“会合”,其“杀伤力”恐怕难以估量。

但通过三峡大坝削峰,“1号洪峰”以31100立方米每秒匀速下泄,避免了与“2号洪峰”叠加遭遇,缓解了长江中下游地区的防洪压力。



根据中下游的防汛形势,三峡还多次减小出库流量,有效降低长江中下游干流水位,2016年汛期,三峡水库拦洪总量97.8亿立方米。

如果这些洪水没有被拦下,如果这些洪水没有被“削弱”,可能,我们连质疑的机会都没有。

1919年,孙中山先生在《建国方略》中写道:“当以水闸堰其水,使舟得以逆流而行,而又可资其水力。”



这是我们对三峡工程最初的梦。

从最早提出构想到最后全面建成的七十多年,三峡大坝几经争议,多次搁浅,最终以朴素而壮观的样子呈现在我们眼前:

全长约3335m,坝顶高程185米的三峡大坝全线建成,正常蓄水位175米,总库容393亿立方米,其中防洪库容量221.5亿立方米,相当于4个荆江分洪区的可蓄洪水量。

如遇特大洪水,调节三峡库容能有效调控洪水,保护长江中下游至少1500万人口和150万公顷的耕地。

除了防洪,三峡工程在发电、清洁能源方面也有巨大的经济效益。



作为世界上最大的水电站,三峡水利工程全年累计发电988亿千瓦时,这相当于减少了4900多万吨原煤消耗,减少近一亿吨二氧化碳排放。

如果每千瓦时电能对GDP的贡献按10元计算,三峡电站全年发出的清洁电能,相当于为国家带动创造了近一万亿元财富。

到2019年,中国的三峡梦已经一百周年了。

作为一个跨越百年的超级工程,三峡大坝的争议从未间断。



诚然,它有不足的地方,就像三峡工程技术总负责人潘家铮院士说的,对三峡工程贡献最大的人是那些反对者。

反对者让三峡工程的论证更科学,施工更完善。

但我想,无脑黑就算了。

有那个时间,还是看看三峡壮美的风景吧。



4

如果说三峡大坝真的对不起谁,苦主也许不是人,而是洄游鱼类。

我们熟知的“水中大熊猫”中华鲟,还有这次宣布灭绝的白鲟,都在其中。

作为洄游鱼类,每年它们会定期顺着长江逆流而上,到长江中上游江段进行繁殖产卵活动,等到幼鱼孵化后,再成群结队地重回下游,通过长江流向广袤的支流、湖泊中去。

但是拦腰截断长江的三峡大坝,成了它们洄游的最大阻碍。

整个三峡大坝坝体全长约2308米,坝高185米。坝前正常蓄水位为175米,而坝下最低水位则只有62米,上下落差达到了113米,相当于40层楼房的高度。

这样高的落差,对洄游鱼类来说也是难跃闸门。

对于大型水坝,这是一个无法避免的问题。所有国内国外的大坝,都是洄游鱼类的鬼门关。三峡大坝落差113米,甚至还不是最高的。

即便无法避免,人类依然尝试了巨大的努力去赎罪。

20世纪60年代初期,美国、加拿大、日本、西欧各国开始在大坝修建鱼道,帮助它们跃过大坝,游向上游。

鱼道一般呈现自然坡度,就像上行电梯一般,有的中间还留有鱼儿休息的平地。

美国哥伦比亚河水坝的鱼道

早在建三峡大坝之前,我们就修建了葛洲坝工程练手。对洄游鱼类的影响,当时我们就已经考虑到了。

为了进一步帮助它们生存,1982年中华鲟研究所成立了。

它的第一份任务,就是人工繁殖中华鲟,培育幼苗放流长江。

在研究的最开始阶段,这段人工养殖经历并不顺利。但是经过不断的研究摸索,中华鲟研究所不仅研制出了人工合成激素,来给雌鲟催产,并且掌握了中华鲟全人工繁殖,人工培育的子一代终于孕育出了子二代。

中华鲟是幸运的。掌握了这门技术后,人类再也不会把它弄丢了。

迄今为止,中华鲟研究所已经向长江放流了502万尾中华鲟。在长江口崇明岛水域,我们建立了中华鲟幼鲟自然保护区;在葛洲坝下游15千米江段范围内,我们建立了中华鲟自然保护区。

对物种多样性的保护并没有在中华鲟身上停止。

2019年,极危物种长江鲟也实现了全人工繁殖,成功孵化长江鲟仔鱼5万余尾。

刚孵化出来的长江鲟鱼卵

除此之外,我们还掌握了胭脂鱼、圆口铜鱼、长鳍吻鮈、鲈鲤、齐口裂腹鱼、岩原鲤、厚颌魴、中华倒刺鲃等10余种珍稀特有鱼类人工繁殖的关键技术。

2013年,我们在长江上游珍稀特有鱼类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水域共放流达氏鲟、胭脂鱼、长薄鳅、岩原鲤、中华倒刺鲃、厚颌鲂等珍稀特有鱼类85.2万尾;在三峡库区天然生态渔场大宁河流域放流经济鱼类共计1289万尾。 

除了珍稀鱼类的挽救,我们也没有放弃普普通通的长江四大家鱼——青鱼、草鱼、鲢鱼、鳙鱼。

它们的价值虽然比不上珍稀动物,但也同样受到了大坝修建的影响。

家鱼的产卵活动依靠江水涨落的洪峰刺激。三峡水坝建成后,江水涨落幅度变小,水流速度变低,对家鱼来说,繁殖也成了一个大问题。

为了能让家鱼们也能够顺利的繁殖,三峡大坝会在5月末大量向下游泄水,通过人工制造洪峰,来刺激家鱼们的排卵发育。

多年来,三峡已累计投入近90亿元用于长江生态保护,未来3至5年还将投入50亿元。

至于白鲟……很遗憾,因为多年未发现野生资源,它在我们的视线中走丢了。

也许,永远。

尾声

童话教会我们的思维方式是:分清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然后欣然选择真善美。

但是真实世界往往那么残酷,我们面前只有两个选择:坏的,和更坏的。

向大自然伸手,捕鱼,建坝,会影响到鱼类栖息,甚至导致今天的长江白鲟物种灭绝;如果不修建三峡大坝,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洪水滔天,黎民蒙难。

我们会对白鲟灭绝感到悲哀,是因为人类有其他动物没有的良知;同样的道理,我们对三峡上游下游的千万居民,更应该有同情心。

如果没有三峡大坝,人类将付出的是每年数以万计同胞的生命,不计其数的财富损失。

难道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在网上嚷嚷着炸掉三峡大坝的键盘侠,我实在不能理解你们的脑回路。

我唯一能想到的答案,就是你们听信了外媒的蓄意抹黑。









历史上,因为流言自毁长城的事情没少发生过:赵王杀掉了名将李牧,几个月后秦军攻破邯郸,赵国沦陷;南宋皇帝十二道金牌召回了岳飞,从此北伐收复中原再也无望。

三峡大坝不是名臣良将,而是千年栋梁,可以媲美都江堰的世纪工程。如果连这样的长城都要毁在自己人手里,怕是要让外人笑掉大牙。

不仅仅是三峡,还有南水北调。

凡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工程,都被外媒说成“祸在千秋”。这么低级的造谣,已经连脸都不要了。



和都江堰、长城、大运河等千古项目比起来,三峡大坝还是个稚嫩的孩子。

现在三峡受到的诋毁和侮辱,前辈们也都曾经历过。但是栉风沐雨几十个世纪后,又有谁还记得当初哪些跳梁小丑呢?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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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 留园 查看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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